第四十章

冬至過去,雪停了,連出幾日太陽。

宴雲何沒去宮裏當差,他難得在家中休息一陣。

清晨起來練拳,而後又帶著宋文將書房清理出來,趁陽光正好,將書都清點了一遍。

永安侯還在的時候,喜好收集孤本,便是不能收到真跡,也要買回仿的。

底下人只知他愛買書,便以為他喜歡讀,年年都有不少人送書給他。

因此侯府的書庫種類繁多,宴雲何搬了個小凳子,坐在院子裏翻看書籍,宴夫人鐘汝帶著貼身丫鬟出來,看見他這模樣,就開始嘆氣。

“這大好的天氣,你別在家裏待著,出去走走!”宴夫人蹙眉道。

宴雲何放下手中的醫書:“之前我不在府裏,你又說我忙得不見人影,還不如你養的乖乖。”

乖乖是一只狗,禦馬監的奴才送給宴夫人逗樂用的,已經十歲了,老態龍鐘,見到宴雲何就咬。

宴夫人瞪了宴雲何一眼:“若你安安分分地繼承你父親的爵位,現在怎麽著也該成家了。”

大晉建國初期,以軍功為劃分,封了不少勛爵。

雖沒有明文規定,但為避免勛貴們結黨營私,大多勛貴有爵無職。

宴雲何現在能任職神機營提督,深受成景帝的重用,也是因為他當初放棄了襲爵,他不願庸碌無為。

不過成景帝還是將這爵位保留了下來,若是以後宴雲何成家有了後代,這個爵位還是能留給他的孩子繼承。

宴雲何一聽到宴夫人的絮叨,就感覺頭大。

宴夫人說:“你在邊境待了那麽多年,每年都被調來調去,就是調不回京城。”

宴雲何站起身,宴夫人隨在他身後繼續念:“我都不敢讓你真的娶個姑娘進門,免得耽誤了人家!”

“現在可算把你盼回京了,你是不是也該開始相看起來了?聽說禦史大夫左英山的女兒也是東林書院的,長得那叫一個如花似玉,知書達理,媒人都要踏破門檻了。”

宴夫人急聲說著,卻不防宴雲何突然停下身,她險些撞上去。

宴雲何轉過身來:“你說得對,我確實該出門了。”

“你想相看哪家?”宴夫人眼睛一亮。

宴雲何想相看虞家,但他去不了,最終還是來了方知州府中。

方知州正值休沐,翰林院本就清閑,只是身任皇城司提舉官,他哪怕人在府中,書信也沒消停過。

尤其是隱娘回京,正好借住方府。連她帶來的鳥都攜信來來回回,個個都比宴雲何忙。

宴雲何邁步進去時,烏鴉站在窗欄上,梳理毛發。

一瞧見宴雲何,便撲騰地沖了過去,被宴雲何一把抓住了脖頸,嘎嘎亂叫。

隱娘手裏拿著針線活,見宴雲何這樣抓著她的鳥,氣道:“宴淮陽,放開我的啾啾!”

宴雲何隨手把烏鴉放了:“你在縫什麽?”

他落座一旁,掃了眼隱娘手裏的帕子,竟是縫了首歪歪扭扭的情詩,什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宴雲何臉都皺起來了:“你能不能正常點?”

隱娘用銀針傷人麻利,在女紅上卻很艱難:“馬上就要見陛下了,我年年都跟他吹噓要送他張帕子,今年怎麽著都得趕一份出來。”

“陛下不會收吧。”宴雲何故意道。

隱娘反駁道:“管他收不收,心意最重要,說不定看到這帕子一個高興,就讓我留在京城了。”

宴雲何問道:“所以你討好陛下,只是想調回京城?”

隱娘針紮傷了手,嘶了一聲:“那又如何。”

“送禮得送到心坎上,現在國庫空虛,不如把你那本黃金書送給陛下如何?”宴雲何出主意道。

隱娘眼睛都睜圓了:“你是不是人啊,我那點家當辛辛苦苦存了這麽久!再說了,那點銀兩,還沒有陛下腰上的一塊玉佩值錢。”

宴雲何笑了:“我看你不是喜歡陛下,你就是圖謀陛下錢財。”

隱娘理直氣壯道:“我就是貪財好色怎麽了,誰讓陛下是最有錢的男人,還長得好看!”

宴雲何不肯承認,自己是有點嫉妒了。

隱娘能大大方方地給成景帝送自己縫的手帕,他卻連送個銀絲炭去虞府上都不敢。

方知州看著手裏的信件,眼也不擡:“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直說。”

隱娘嘖了一聲:“你們談事就不能去書房嗎,非要在這談!”

說完她抱著自己的女紅,氣沖沖走了。

宴雲何斂了笑容,正色道:“吳王案進展如何?”

方知州將信件一一分類收好:“就是皇城司也無法幹涉這種大案,我們最多從旁遞交罪證,至於最後的決定,要看陛下。”

宴雲何問:“那些刺客呢?”

方知州說:“轉交給了大理寺,昨夜已出結果,皆是吳王死士。”

宴雲何擰眉:“你不覺得奇怪嗎,就算是吳王他真想謀逆,那為何在他被抓以後,宮宴上依然出現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