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宋文站在庭中,看著仆從們來來往往,給宴雲何收拾行李。

宴夫人雖然生氣宴雲何回京沒多久,又要離開,但是她的貼身侍女紅蕓,卻同宋文站在一塊,幫宴雲何收拾行囊。

常用的茶,愛吃的點心,穿慣的衣服,還有路上消遣用的話本,連熏香都給備上了。

也是因為宴雲何此次出行,雖說是前往雲洲剿匪,但也不像在邊疆待著那般苦,準備的東西路上也能用得著。

宴雲何好不容易從房間出來,被親娘訓得滿頭是包,正不悅著,看見放在庭中的幾個大箱子:“帶這麽多做什麽!我是去帶兵剿匪,不是遊山玩水!”

宋文看宴雲何那模樣,就知道他挨訓了,哄道:“都是大人日常用慣的,路上不一定能買到,多備些以防萬一。”

“準備幾套換洗的就成。”宴雲何皺眉道。

宋文看了看那些箱子:“總要準備一輛馬車吧。”

宴雲何往箱子裏翻出幾套衣服:“就帶這些,馬車腳程太慢,我要騎馬。”

去雲洲前,他需從兵部領調兵用的旗牌。到了地方,還要探清雲洲局勢,才能決定下一步該如何做,是否要從與雲洲相鄰的開平調兵。

此行不可過於張揚,以免打草驚蛇。能折騰到當地知縣被迫求助朝廷,這些流寇不可小覷。

宋文見宴雲何這也不帶,那也不帶,心都涼了半截,忍不住問道:“大人,那你會帶上我嗎?”

宴雲何嫌棄道:“帶你做什麽,你功夫不好,要是遇上流寇埋伏,還得分心救你。”

雖說太後派虞欽同他一塊前往雲洲,顯然不懷好意,可虞欽武功高強,起碼不會拖他後腿。

宋文垮起個臉,轉身進屋了。

宴雲何被自個長隨甩了臉子,尷尬地望著紅蕓:“你看看他,說都說不得了。”

紅蕓掩唇而笑:“少爺你去邊疆這麽多年,不止夫人掛念你。”

宋文同宴雲何一塊長大,情誼深厚。宴雲何當年參征是偷偷去的,沒有經過任何人同意,自然也沒帶上宋文。

一走便是多年,直至今年才回京城。

紅蕓不解問道:“少爺,繼承永安侯的爵位不好嗎,為何要這般拼命。”

她雖是女子,卻也知道戰場無情,更何況宴雲何一開始隱瞞了身份,是從小兵做起,更是危險。

宴雲何無所謂地笑了笑:“永安侯不過是虛名罷了,真出了什麽事,一點用都沒有。”

紅蕓不懂什麽是有用,她只知世襲爵位,只要不犯嚴重過錯,皆能安然無恙。

八年前那場令京中風聲鶴唳的謀逆案,永安侯府都沒被卷進去,這正是說明,不入朝堂才能安然無恙。

宴雲何偷偷參軍,令侯爺勃然大怒,一度要斷絕父子關系。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宴雲何在邊疆掙得一身功名,侯爺便松了口,數次送信到邊疆,宴雲何都不肯回來。

最後還是侯爺過世,宴雲何才回了趟京城。

卻也只在京城待了一個多月,那段時間,紅蕓能明顯感覺到宴雲何變了。

曾經肆意的少年,被淬煉得一身鋒芒,僅僅是坐在那裏,都氣勢迫人。

她聽過夫人嘆息,說宴雲何肖似祖父,連性格都一模一樣。

宴夫人出身名門,祖父曾是開朝名將,為她訂下與永安侯府的娃娃親。

她知道兒子選擇了多艱難的路,要見屍山血海,得經殺戮無數,被無盡的痛苦與孤獨磨練。

但總得有人帶兵打仗,保家衛國。

如果宴雲何有這樣的天賦,她不會阻止,侯爺與她不同,他不明白宴雲何為什麽不能安分守己,娶妻生子,平平穩穩度過一生。

紅蕓仍記得宴雲何剛回府的時候,異常沉默寡言,變得很愛飲酒。夜間也不許有人候在房中,只獨自抱劍入睡。

後來才逐漸好了些,少爺臉上多了笑容,同他們也會說話打趣了,看起來像恢復成從前模樣。

可紅蕓總覺得,與其說是恢復,不如說是偽裝。

宴雲何不知紅蕓心中的擔憂,他在箱子裏挑了些配飾,就算要輕裝上陣,打扮還是不能少的。

他沒有和虞欽約定在哪會面,待他騎馬來到城門口,就見虞欽已經候在那裏了。

同他一般輕裝便行,騎著頭高大黑馬,換了身樸素青衣。

宴雲何沒停下同人打招呼,實際上他跟這人也沒什麽好說的。

虞欽隨在他身後,一路無話,直至需要過夜休息時,兩人第一次產生交流與分歧。

“驛站本就為出差官吏所用,為何不用?”虞欽不滿道。

宴雲何甩著腰間的玉佩,一副公子哥毛病發作的模樣:“我就是要住客棧,還要睡上等客房,你若不願同我一起,也可以選擇留在驛站過夜。”

開玩笑,驛站條件這樣差,住就不提了,他可不想在辛苦奔波一天後,還要從飯裏吃出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