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虞欽的身體在看見宴雲何後,微不可察地頓了頓,但很快,他便神態自若地來到自己的書案前,放下書籍,開始研墨。

這一回,宴雲何可不是獨自一人升到率性堂的,而是帶了兩個小夥伴一起。

那兩人亦是世家子弟,雖然不跟著宴雲何胡鬧,但都是世交,關系不錯。

遊良心直口快,悄悄用胳膊肘戳宴雲何:“淮陽兄,我勸你別再招惹院花,小心出門被他的仰慕者套麻袋打一頓。”

難怪遊良能跟宴雲何玩得好,二人臭味相投,嘴巴都毒。

虞美人是花,虞欽又是東林書院一支花,可不就叫院花嗎。

宴雲何聽樂了,趴在桌上笑得半天直不起腰。

虞欽跪坐於蒲團,背脊挺直,儀態端正,猶如根本沒聽到身後議論他的動靜,只專心做自己的事。

還是有人看不下去了,並非率性班其他同虞欽交好的學子,而是宴雲何的另一位好友,方知州。

“到底是虞公之孫,淮陽,切不可打趣太過。”方知州道。

虞欽的祖父乃虞長恩,曾歷藩王之亂,時任兵部尚書,在賊軍攻城之際,帶領京城兵力堅守城門,直至援軍來助,平息叛亂。

若不是虞長恩臨危受命,力挽狂瀾,如今在皇位上的,便不是當今聖上。

聖上登基後,又令其兼任太子太師,輔佐東宮太子。

世人皆慕虞長恩英名,因其立有大功,並不驕矜,且為人儉樸,家風甚嚴,當得上難得好官。

虞長恩身居高位,卻從不提拔家中小輩,未曾聽說過虞長恩後代在朝中有所任職。

既不同世家聯姻,亦不與勛貴來往,宴雲何甚至不曾在京中舉辦的宴會中見過虞家人。

若不是來這東林書院,說不定宴雲何這樣的紈絝子弟,這輩子都見不上虞欽。

他摸了摸下巴,同方知州道:“傳聞虞公年輕時是難得一見的美男,這話不假,你看虞欽多水靈,稱得上京城第一美人。”

真是要死,方知州本以為搬出虞公大名,宴雲何多少能收斂著點,沒想到這人更沒正形。

遊良拉著方知州:“他什麽德行你不知道,你越不讓他招惹,他就越起勁,倒不如隨他去,我看他要狠狠栽一跟頭,才能清醒過來。”

很快,宴雲何的第一個跟頭就來了。

學堂上先生抽人背書,正好點到宴雲何。

宴雲何之前都在正義堂上學,哪經歷過這樣多的功課,剛為考上率性堂沾沾自喜,便被作業強度給嚇得差點想退學。

不過他早有準備,正防著先生抽他。

學院敗類宴雲何自然是要走旁門左道的,他一早備有小紙條,在上課前貼在硯台邊上。正有一眼沒一眼偷瞄,還未背完,便被身旁的人發覺,向老師告狀。

那人乃是虞欽身邊眾多追隨者之一,趙儀。

明目張膽作弊的下場,便是宴雲何被趕出課堂,還要抄寫今日背誦的論則十遍。

虞欽無須理會宴雲何,自然有人替他出頭。

接下來的日子裏,宴雲何遇到小絆子無數,他都嬉笑應對,能化解的就化解,不能化解的便去先生那裏領罰。

虞欽的護花使者怎就這麽多呢,宴雲何剛被先生打完手,齜牙咧嘴地想著。

可惜率性堂不是他的地盤,要是還在正義堂,他人多勢眾,怎麽著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

宴雲何回到學堂,看到被數人包圍在內的虞欽,正不疾不徐地為同窗解惑。他走過去,以趙儀為首的一群人皆擡起頭來,警惕地望著他。

宴雲何聳聳肩,望著虞欽:“虞公子,能否賞臉同在下談談?”

趙儀很想說你算什麽東西,虞欽為何要跟你談。但很快他便想到,宴雲何再混賬,也是永安侯之子。

他們這些時日小動作雖然不少,但也不敢太過分。宴雲何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自然抓不住把柄。

奈何此人實在過分,竟以清談名義聚集了一幫子人在宿舍裏鬥蛐蛐。

這事一報上去,聽說先生都為了這事鬧到院長周重華那裏了。

本以為第二日肯定見不到宴雲何,哪曾想到,對方依然準時出現在學堂。

趙儀怒視宴雲何,恨不得張開雙臂,化作母雞將虞欽保護起來。

但是虞欽有自己的想法,他不但答應了宴雲何,還同對方走了出去。

宴雲何跟在虞欽身後,竟還回過頭來,沖他們眨眼微笑,那副得意嘴臉,氣得趙儀差點一個後仰。

挑釁完趙儀,宴雲何隨虞欽來到了書院的靜心亭上。此地涼風習習,是避暑的好去處。

一入亭內,宴雲何便搶先求饒:“虞公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是我的錯,不該喊你美人,不該給你取外號,都是我不對,你看我們能不能點到為止,就此休戰呢?”

不是宴雲何慫,而是再鬧下去,家中老父怕是真要殺到東林書院,將他就地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