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50(第2/3頁)

他的神色卻沒有因此緩和一些。

莉齊不喜歡他戴面具,揭下來,丟到了一邊。

他下意識側了一下頭。

她看見他的臉上新添了幾道傷痕,最兇險的一道傷痕,甚至險些貫穿他冷峻的金眼睛。

現在的他看上去比之前還要恐怖兇狠,怪不得殖民軍要找薩滿驅逐他。她卻只覺得心疼。

他似乎不想她細看那些傷痕,俯身想去拿面具。

她直接拽著他的衣領,把他推到了沙發上,調亮了煤氣燈,在昏黃的燈光下,細細地觀察他的臉龐。

他太久沒有被這樣坦率、關心的目光注視,整個人僵硬極了。

“這是怎麽回事?”她皺起眉頭。

“……碰到了狼群。”

“為什麽會有狼?”她很不解,“海島上也有狼嗎?”

也許因為他離開前,她就經常這樣對他提一些無知的問題,然後認真地聽他解答,他僵冷的神情緩和了一些,像抱小孩子似的,把她抱到腿上,聲音低沉地說道:

“狼的足跡遍布世界各地,不過它們十分謹慎,聞到人的氣息就會避開,獵人想要獵狼,都必須先祛除身上的氣味。我們碰到的那群狼,是殖民軍故意放進叢林裏的——起義軍的堡壘都設在深林裏,他們攻不進來,就想了這個辦法。”

那是一群大得出奇的灰狼,它們像狗一般訓練有素,卻保留了頂級掠食者的兇殘和野性。

它們在叢林裏找不到食物——野豬都被殖民軍趕到了山下,圈養了起來;只能朝起義軍的堡壘進攻。

狼群中的最大的一頭狼,足足有七十多公斤重,最小的那頭也有五十多公斤。起義軍在周圍放置了不少火盆,一直用槍聲恐嚇它們,卻還是沒能遏制住它們的進攻。

當時,他雖然加入了起義軍,得到了他們的信任,卻始終沒能接近艾德勒。

和他一樣,艾德勒只會在莉齊面前露出和藹的一面。

在起義軍的眼裏,艾德勒是一個冷酷而精明的人物,槍法很準,與他不相上下,但艾德勒接受過專業而系統的軍事訓練,認識不少稀奇古怪的草藥,會使用的槍械與火炮也比他多一些。

聽到狼叫聲,他意識到,狼群進攻,是一個接近艾德勒的完美時機。

狼群在伺機進攻。

他也在伺機。

他本可以用繩索一下子套住頭狼的頭頸,但這麽做,盡管可以迅速擊退狼群,卻無法實現他的目的——取得艾德勒的信任。

於是,他極其耐心地等待著,等狼群環繞堡壘,等起義軍陷入混亂,等艾德勒面臨危險。

莉齊對他的評語相當中肯。他的確是一個天才、瘋子和野獸的混合體,這三樣特征,少了任何一個,都做不出這樣極端的事情來——天才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境,瘋子的頭腦不會如此冷靜縝密,野獸不會壓抑攻擊的欲望。

果然,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艾德勒後,對方把他當成了過命的好友。

他是一個卑鄙無恥、工於心計的人,並不為此感到羞愧,只覺得松了一口氣,總算博得了莉齊父親的好感。

戰爭枯燥而乏味。他基本上每一分每一秒鐘都在思念莉齊,回憶她身上每一個再細微不過的特征。

三個月的時間,對他來說,像是三年。

對莉齊而言,離開他,等於離開了自由。

對他來說,離開她,卻等於離開了一切——除了她,再沒有人會毫無顧忌地接近他,以看待普通人的目光看待他。

不知是否太過想念她的緣故,他總覺得她就在身邊,如影隨形。

有一次,他幹凈利落地折斷一個殖民軍士兵的頸骨後,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如果她看到了這一幕,她會怎麽想?

有戰爭就會有死亡。他曾與戰爭、疾病和災難為伍,非常清楚在戰場上,鮮血和死亡不可避免。

然而,在那一刻,他卻聽見了早已夭折的人性傳來復活的聲響。

緊接著,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殺人後的恐怖。

從那時起,能擊暈,他就不殺人。

但他還是感到強烈的不安。莉齊只知道他參與過政治謀殺,幫國王處置過犯人,卻不知道他是怎麽處置的,她甚至不知道地下迷宮的酷刑室與湖底的機關……他幾乎向她坦白了一切,唯獨隱瞞了自己的冷酷、兇殘和狠毒。

隨著人性的復活,他漸漸知道了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也知道了倘若莉齊看清他的真面目,是決不會繼續愛他的。

再次見到她以後,狂烈的喜悅曾使他短暫忘記這件事。但野獸是控制不住狩獵的欲望的,就像瘋子控制不住自己異於常人的行徑。

當他看見那幅畫時,那一刹那爆發的妒火,頃刻間化為恐怖燃燒的殺機。

他幾乎是竭盡全力,才勉強壓抑住內心翻湧不休的殺機,沒有把那群愚蠢的畫家丟到酷刑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