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6

◎他陰沉的眼神變成了燃燒似的金黃色。◎

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

埃裏克閉了閉眼, 內心剛燃起烈火一般的激情,一低頭就對上了她震驚的眼神。

是的,這就是命中注定。

假如不是他被嫉妒沖昏了頭腦, 假如不是她的眼睛、鼻子、唇珠、微笑、故作甜膩的嗓音……對他來說,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以至於一切結束後,他還沉浸在極度的亢奮與喜悅中, 頭腦微微眩暈,完全沒注意到外面已經電閃雷鳴——

……就這樣將真面目暴露在她的面前。

雷鳴聲越發沉重。

閃電亮起, 再一次照徹了餐廳。

他感到了她的震驚,她的僵硬,她的顫抖。

她在恐懼。

恐懼是正常的。

在這樣狂躁的暴風雨之夜,雨水如瀑布般在窗玻璃上肆虐,上一秒鐘,她還在跟他相互頡頏, 相互纏繞, 下一秒鐘就看見了他不人不鬼的模樣……她會想什麽呢?

他單手撐著額頭,喉結滑動著,不敢深想下去。

他天生缺乏恐懼的情緒, 從不懼怕挑戰。在普通人的眼中,黑暗象征著未知、危險, 他卻能在黑暗中感到從容與安全。

他不僅長得像怪物, 性格上也像怪物。他會用槍,從普通的左輪手-槍到夏普斯步-槍,無一不會, 無一不精。

對別人來說, 打獵時精準射中獵物的眼睛, 是一件值得吹噓的事情;對他來說, 不過是家常便飯。

但比起槍,他更喜歡使用繩索。在馬贊德蘭的那段時間,他為了表演邦紮布繩索,曾讓人們把他和死刑犯關在一起決鬥——死刑犯手持長矛和大砍刀,而他的手上只有一根繩子。⑴

他是一個危險的人物,骨子裏也向往危險。

可是這一刻,他卻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恐懼——是的,他在恐懼。

他不敢想象,她會如何看待他。

一想到她可能會拿他醜陋的長相,去跟她從前那些俊美的情人進行比較,嫉妒就像千萬根浸染過劇毒的銀針,猛地刺進他的心臟,使他又澀又痛,狼狽不堪。

痛苦到極點,他的心中居然重新燃起了陰郁的、瘋狂的、不可遏制的欲情。

埃裏克低下頭,冷冷地盯著她,強硬地把她的臉龐扳了過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長什麽樣子嗎?”他說,一字一頓,每說一個字,心臟就湧流出一股炙燙的鮮血,“這就是我的長相,我親愛的德·夏洛萊太太。”

·

“轟——”

又一聲響雷。

震耳欲聾。

莉齊打了個冷戰,她發誓,她純粹是被雷聲嚇的。

她還處於極度的震驚中——單純的震驚,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一個大活人長成這樣。

奇怪的是,她居然對他的長相並不厭惡,也不恐懼,甚至感到了一陣詭異的心疼和悸動。

怪不得他一直待在黑暗中,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從陰影裏走出來。

就是……閃電的時間太短了,她沒太看清楚他具體的長相,正要起身去點支蠟燭仔細看看,一道可怖的力量突然扣住了她的脖頸。

郁暗的雷聲再度響起。

暴雨如注。

狂風幾乎將花園裏的醋栗樹連根拔起。

因為門窗緊閉,屋內顯得格外悶熱。

空氣中沒有一滴水,卻比掉進沸騰的熱水裏,還要讓人窒息。

莉齊本想說點兒甜言蜜語哄哄他,但她太熱了——要是沒躺在幽靈的腿上,她還不至於那麽熱,但幽靈渾身上下就像被烈陽炙烤的巖石那麽滾燙,她被悶出了一身熱汗,什麽都不想說了,只想去窗戶邊上透透氣,完全沒聽見他在她的耳邊說了什麽。

下一刻,他比烈火更加炙燙的嘴唇壓了下來。

莉齊下意識想要推開他,他卻吻得更加投入,更加粗暴,一只手強行將她提拽了起來,推倒在餐桌上,同時打了個響指,點燃了燭盞上的蠟燭。

光線朦朧而昏暗,再加上傾盆暴雨、不時照徹屋內的閃電,一切似乎蒙上了一層閃爍不定的惡意。

莉齊忽然意識到,窗外的暴風雨並不算什麽,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需要她去對付的暴風雨。

他居高臨下,一言不發地俯視著她。

她本來並不害怕他那張臉龐,可他此時的表情實在冷漠得駭人,不禁一根根繃緊了神經。

微弱的燭光把他的身影襯得高大而壓抑。她感到了他身上那種比殺氣還要尖銳的絕望,也感到了他眼中狂熱得令人戰栗的欲情。

他的手掌始終扣在她的脖頸上,仿佛黏膠一般,迫使她在雷鳴中仰起頭,看向那張可怕的臉龐。

莉齊終於生出了恐懼。

但並不是因為他的長相,而是因為他那失控而扭曲的神色。

晃動的燭光掠過他的臉龐。當光線忽明忽暗時,他總給人一種英俊的錯覺——他的眉骨突出,眼眶深陷,下顎線清晰而利落,無法不叫人感到英俊;然而,當這張臉龐徹底暴露在熾亮的光線下時,卻顯得比風幹的骷髏還要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