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和喬晉淵,再也沒有以後了。◎

喬晉淵在樓下呆到半夜,這才去洗漱。原本打算去客臥睡覺,經過主臥的時候,卻鬼使神差地推了推門,結果發現門並沒有鎖。他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屋裏點著一盞昏暗的地燈,借著燈光,他見到余殊已經睡著,小小的一團縮在大床上,那是一種非常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他走過去,見她嘴角有幾根頭發,於是輕輕幫她撥開。余殊迷迷糊糊睜開眼,見到是他,又閉上了。喬晉淵試探著上床,余殊並沒有反應,他膽子大起來,躺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攬住。

余殊慢慢進入了熟睡狀態。喬晉淵聽著她平穩的呼吸,心想:姜蘭的事應該過去了吧。

原本就不是什麽大事。

第二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才六點半,余殊還在熟睡。工作室沒有硬性的考勤要求,但一般在九點左右上班,他便沒有喚醒她,而是自己悄悄下床,給她買了早餐留在桌上,這才開車去公司。

余殊其實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讓他知道罷了,不過昨晚倒是睡得還行。前些日子,她就像那個等待樓上扔第二只鞋子的人,一直忐忑不安,如今鞋子終於扔下來,反而松了口氣。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這才起身。

到了工作室,照例是直接去錄音。忙了一上午,大家紛紛去吃飯。今天文芳不在,沒人跟她一起,她便去了一家稍遠的餐廳。等待上菜的時候,忽然接到秦語的電話。

原來她昨天說要自己去解決跟喬晉淵之間的事,之後卻一直沒有反饋消息,秦語有點擔心,所以打來詢問。余殊沒提昨天遇到姜蘭的事,只道:“我想清楚了,我跟他真的不合適,我要離婚。”

秦語嘆口氣:“那孩子怎麽辦?你告訴他了嗎?”

余殊:“還沒。”

孩子是她眼下唯一不知道該如何處置的難題。

秦語勸道:“如果你真的打算離婚,最好還是把孩子打掉。這件事不能拖,不然月份大了,別人會看出來,到時候喬晉淵……何況時間長了,你也會有感情牽絆。”

這個道理余殊當然懂,現在她完全感覺不到孩子的存在,打掉了也不會太傷心。等到有了胎動,估計就狠不下心了。

“我再想想。”她說。

這一拖就拖到了七月中旬,算起來她懷孕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不過肚子還沒顯懷。原本醫生讓她七到八周的時候去拍B超,她也沒去——她怕自己見到那個小家夥真實存在的影像,會更加猶豫。

但是不能再拖了,她在網上查過很多資料,一般懷孕三個月之後就會有明顯的害喜症狀,而且肚子也能看出來了。周六的時候,她去了附近的公園,打算一個人走走,好好想想這件事。

周末的公園裏有很多小孩子在玩,離她最近的是一個還在學走路的小女娃,走得顫顫巍巍的,一邊揮舞著胖乎乎的小手,想去夠前方的媽媽。但媽媽一直在往後退,仿佛永遠都夠不著。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鼻子和眉頭都皺得緊巴巴的,模樣實在太呆萌。

余殊忽然想起自己的媽媽。周辰星雖然熱愛工作,但最愛的還是自己的家庭。她記錄了余殊從受精卵到十五歲少女的整個過程,文字和影像都很齊全。直到在那場事故中遇難,這份母愛日記才戛然而止。

想到這些,她原本就不堅定的心越發動搖。

父母賦予了孩子生命,並且在它出生之前,掌握著它的生殺大權,尤其是母親。孩子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甚至就算被打掉,也因為還沒有思想,不會怨恨父母。可是那些被打掉的孩子,想必會時常出現在母親的噩夢中,提醒她曾經如何殘忍剝奪它們生存的權利。

整個周六,余殊都是在那個公園度過的。她坐在休息椅上,看著孩子們嬉戲、打鬧,母親們則在一旁明裏嫌棄暗裏炫耀地聊自家的小搗蛋鬼,那是一幕幕充滿人間煙火氣的幸福。

她也想要這樣的幸福。

踩著夕陽的余暉離開的時候,她想,如果去工作室辭職,魏瀾會不會不答應?《滌蕩》廣播劇有三季,按照劇本,一共有七十二集,每周一集,得持續一年多。如果女主角中途退出,對整部劇的影響會很大。

可是如果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就必然要辭職,甚至離開羊城。

周一的時候,她委婉地向夜花千樹提了一下,說因為家裏的事,自己可能要離開羊城一段時間,沒辦法繼續參與《滌蕩》廣播劇的錄制,可能需要另外找人接替。

夜花千樹心領神會,知道她恐怕是要去什麽地方安胎。笑著說道:“不用擔心,你帶著錄音設備去,錄好自己的戲份,別的交給後期就行。”

余殊驚訝:“這樣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