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編號084

易鶴野盯著那條公告許久, 直到盯到眼睛開始酸澀了,才深呼吸一口,打了個電話去問周文凱。

“啊對, 昨天晚上電話跟我們聯系的, 說是A區那邊有緊急事務要處理,實在顧不上這邊了。”周文凱說,“正好之前合同也是簽到上個案子結束為止, 我們也沒有理由不讓人走了……”

這得是多緊急的事務,幾乎是沒有任何鋪墊地就消失了。易鶴野捏了捏眉心,心道,倒也不完全是沒有鋪墊,至少還是把大部分事情交代妥當了。

莫名其妙的焦慮感讓他腹部的傷口再次疼痛起來,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一邊打開俞一禮給的居家養護細則, 一邊拿起酒精和藥物,對著鏡子掀開衣擺。

他看著自己腹部那道手術留下的巨大傷疤, 針線的連接處刺痛著, 周圍正泛著淺淺的紅,仔細看傷口處的皮膚已經明顯長合。

生病、疼痛、發炎、愈合……

這些都是易鶴野一直以來認定自己是個人類的證據,但這次的案件之後,他一直以來的判斷標準似乎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沖擊。

他想起一直以來大家對他的評價——簡單,冷漠,缺乏共情力, 像個機器。

自己當真是個人類嗎?既然能有像陳桑那樣, 保留人類意識的機械身體, 為什麽就不能有保留人類身體的人造意識?

那這樣的存在, 究竟是人類還是AI?人類和AI的區別和界限到底是什麽?

無數個問題在腦海裏穿來蕩去, 易鶴野覺得心情越發煩躁起來,傷口處的疼痛也更加嚴重了,他面色蒼白,大滴的汗水順著脖子流向了鎖骨處,呼吸也變得急促。

此時此刻,房間裏沒有簡雲閑照顧他,他只能咬著牙硬著頭皮,按照俞一禮給自己的細則,一點一點地擦拭傷口清洗換藥。

終於在疼得兩眼昏黑之際,他昏昏沉沉躺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側過身,看著床頭櫃上的止疼片,想了想,還是沒有伸手去拿。

至少疼痛起來的時候,他就沒有心情去揣摩自己究竟是什麽了。

這段時間的獨居生活,比易鶴野想象中的還要難熬。

他每天獨自一人醒來,咬著牙給自己換藥,然後

大海撈針一般在網絡上搜尋有關SHEEP的相關資料。

他還總是裝作不經意般向網安方面打聽消息,越是了解得多,越覺得事情好像比他想象中的還要不妙——

“目前,針對SHEEP的調查已經得到了突破性的進展。在先前的一次活動中,我們追蹤到了,於是SHEEP的IP地址,近一段時間,我們在對其進行針對性的攔截與破壞。”網安方面的發言人對媒體說,“我們有信心在兩個月內將SHEEP緝拿歸案,為他犯下的滔天罪行付出代價。”

這則消息在互聯網上一石激起千層浪,SHEEP的反對者已經提前開始狂歡,而論壇那些狂熱的忠實粉絲們此時則是一副與全世界為敵的姿態,堅定的為SHEEP加油打氣、辯解祈福。

如果是在之前,易鶴野也一定會覺得這些粉絲狂熱得像是被洗了腦,但是現在,他看到這些消息,腦海裏只閃過簡雲閑為了確保任務順利進行,險些染上毒品的畫面。

他想起那晚簡雲閑痛苦的低吟,想起他那時極其罕見的無奈。

但他卻又無法向大家作出什麽解釋,深深的無力感再一次讓他徹夜難眠。

終於在獨自生活的第20天,他接到了來自安全局的電話。此時的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當然,如果不是這段時間情緒太差,他應該早早就完全康復了。

“喂?小易?”和他聯系的依舊是周文凱,“這段時間恢復得怎麽樣?”

易鶴野懶得跟他客套,冷漠而幹脆道:“什麽事?”

周文凱:“有些工作當面安排比較好,你抽空來局裏一趟吧。”

——什麽事情電話裏說不清楚,還得當面說?

易鶴野在心裏嘀咕了一句,又看了一眼時間,覺得閑著也是閑著,幹脆直接穿上外套直接出發了。

好久沒騎摩托車,小明看到易鶴野的第一眼,就轟隆著哇哇大哭起來:“野寶——這麽久沒見到你,我都以為你死掉了——”

易鶴野拍了拍他的車肚子表示安慰,踩起油門直接奔著單位去了。

稍稍晚些之後,周文凱的辦公室內。易鶴野坐在了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順手揪起了那人桌上的盆栽。

“夠了。”眼看著吊蘭的葉子被那家夥造作出了泰迪卷,周文凱憤憤地拍下了他的手。

植物造型師易鶴野同學擡起頭,表情麻木地道:“說吧。”

周文凱住在他的對面,有些尷尬地揉了揉鼻尖,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建設,才開口說:“小易,首先我要聲明一下,組織對你是絕對的信任,希望你不要過度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