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編號038

易鶴野跟在小羊的身後, 沿著門的方向走。

大約是腎上腺素刺激的作用,在遊戲裏尚且能高速運轉的身體,在放松下來的瞬間, 便疼到不能動彈了。

肩膀的疼痛蔓延到全身, 易鶴野開始津出一陣陣的冷汗。

他能感覺到自己又開始貧血了,視野開始飄忽,四肢也像是被徹底抽幹了一般沒了力氣。

在逐漸沉重的呼吸中, 他搖搖晃晃地想要找一個支撐,但整個遊戲大廳空蕩蕩的一片,他站在茫茫的白光之中,像是一株沒有依靠的浮萍。

恍惚中,他看見走在前面的小羊回過頭來, 便控制不住身子直直墜了下去。

真是糟糕,易鶴野在失重感中努力撐著眼睛, 等待著後腦勺著地的痛感襲來。

視野黑了下去,接著“啪”地一聲, 一道白色的光從視野中穿過。

易鶴野沒有如料想那般倒在地上只, 覺得耳根一陣酸痛,接著四肢克制不住地輕輕抽動了一下。

他在那過電般的刺激中痛苦地喘xi著,不得不再次睜開眼。

模模糊糊中,他看見簡雲閑精致柔和的側臉,他感覺到,自己癱軟下去的肩膀被那人輕輕摟住——

那人的動作十分紳士且有分寸, 雙臂完全地支撐住了他癱軟下去的身子, 卻沒碰疼他的傷口處半分。

緊接著, 那熟悉的檀香味拂來, 短暫地撫平了疼痛帶來的煩躁不安。

然而易鶴野是個薄臉皮的, 余光一瞥,發現自己被那人就這麽抱了起來,丟人又實在沒力氣掙紮下去,便只能羞憤地攥住了拳頭。

但很快,他就疼得忘記了這碼事。

他被簡雲閑小心放在床上,此時,脫離遊戲中0.4倍的知覺縮減,義肢2.5倍的疼痛反應過來,直接在他的腦海裏炸開了一朵煙花。

“啊……呃……”

他忍不住輕輕喚出聲,又很快意識到簡雲閑在旁邊看著,便艱難地翻過身,一口咬住被角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雙目昏黑間,他聽見簡雲閑輕聲問他:“要不要止疼片?”

易鶴野似乎是對這三個字過敏,連忙擡起頭,氣喘籲籲地阻攔:“不要!”

簡雲閑沒作聲,轉身到了一杯水放在他的床頭。

易鶴野被疼得全身忽冷忽熱,但這比上一回好太多——這是他可以享受的痛感,他是個變態,他就喜歡這樣。

易鶴野一邊悄悄絞緊手指,一邊努力調整著呼吸,直到讓他方寸大亂的疼勁兒過去,這才滴著汗水,恢復了些許理智。

他擡頭看了一眼簡雲閑,視線還有些模糊,於是又咬了咬牙,才勉強問道:“……我肩膀碎了嗎?”

“沒有,好著呢。”簡雲閑俯下身,輕輕的聲音倒是讓易鶴野情緒穩定下來,“是大腦被腦機信號欺騙了,這段時間會產生並不存在的幻痛,但不會影響你肩膀後續的正常機能。”

易鶴野松了一口氣,但聽到沒有真的骨折,又不可避免地有些失望。

幻痛這種東西他再熟悉不過,在自己剛剛缺失左臂的時候,他常常被並不存在的疼痛驚醒——那段時間他總還以為自己的左手還在,卻又在下意識摸空的時候悵然若失。

不過好在他是個變態,在習慣義肢幻痛的第二個月,他就已經頻繁開始在陰雨天zw——盡管他不願承認,但那伴著陰濕的酸痛感,對他來說確實是無可替代的亢奮劑。

他及時打住了自己的無端聯想,這才止住了一場讓他丟人的鬧劇發生。

視野清明起來之後,口幹舌燥的易鶴野慢慢爬起來,剛想轉身,唇邊就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簡雲閑端著水杯,遞到了他的唇邊。

多動一根手指頭都嫌累的易鶴野單手接過杯子,顫顫巍巍喝了幾口,直到溫度剛好的水滋潤過喉嚨,才皺著眉問:“……甜的?”

簡雲閑:“加了一支葡萄糖,補充能量。”

易鶴野咂了咂嘴,忽然想到這人是簡雲閑,便感覺一陣驚悚——自己居然已經能毫不設防地喝下他給的東西了,就像是野獸失去了警覺,著實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但很快,身上的潮濕感讓他難受得放下了這個念頭,他不能接受自己滿身汗水地睡覺,於是擡起頭:“我要去洗個澡。”

坐在床邊的簡雲閑沒給他讓道,只是盯著他的左手看了一眼。

易鶴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直到看見自己疼得發蔫兒的機械義肢,才悄悄屏住了呼吸。

“你背過去。”易鶴野下意識把簡雲閑當作那只小羊,避險意識削弱了百分之八十,“我先摘了。”

簡雲閑卻沒那麽聽話,而是說:“你確定嗎?你現在的左肩基本不能動彈,我懷疑你甚至沒法看清卡槽的位置。”

易鶴野緊張地咬了咬下唇,雖然很煩躁,但這人說的確實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