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孕相

西南戰事到底還未步入絕路,一切和上一世一樣,永安帝思慮幾日,到底不願以這般屈辱的方式向西澤求和,果斷拒絕了西澤提親的要求。

蕭鴻澤和一眾將士自也寧可戰死疆場,也不甘心就此受降。見大昭逐回使臣,不肯屈服於那份和書,五日後,西澤七萬大軍再度進攻,本計劃一舉拿下西南邊境,卻不想原已無多少反抗之力的大昭軍卻以破竹之勢,在二萬的兵力差距下,將西澤軍隊一路打退至幾十余裏外。

捷報快馬加鞭傳回京城,聽當時在禦書房伺候的內侍說,永安帝在得知此訊後,坐在在那張楠木桌案前,先是開懷大笑,而後笑聲漸斂,雙肩顫抖著,以手掩面,靜靜坐了許久。

喜極而泣的不只有永安帝,還有碧蕪及蕭家眾人,消息傳來時,碧蕪正帶著旭兒在安國公府陪老太太說話,小廝匆匆來稟後,蕭老夫人怔愣了許久,連說了幾句“好,太好了”,旋即用帕子不住地擦眼淚,碧蕪同屋內所有的丫頭婆子們,見狀都忍不住低低抽泣起來。

這場大捷如穿透陰雲的日光,將西南邊境幾欲失守帶來的陰霾與恐懼驅散了大半,京城的街巷上多了笑容與喧囂,一切復又慢慢恢復常態。

半月後,西澤賊心不死再度夜襲靖城。

然此時天氣回暖,患疾的大昭將士已悉數恢復康健,加之蕭鴻澤早有準備,貿然進攻的西澤敵軍奸計並未得逞,反是傷亡慘重,被打得落荒而逃,蕭鴻澤便率兵乘勝追擊。

又一月,節節敗退的西澤軍見大昭軍幾欲攻破邊境,又派使臣前來和談,只這回,他們奉上的是降書。

永安帝龍顏大悅,即命蕭鴻澤率大軍班師回朝,以受封賞。

原以為一切塵埃落定,及至三月,三年一回的春闈如期舉行。

永安帝在金殿傳臚唱名,欽點狀元、榜眼、探花及諸進士後,一甲三人插花披紅,由狀元在首,鼓樂儀仗簇擁著一路出了正陽門,跨馬遊街,好不熱鬧。

京城萬人空巷,皆來圍看這三年一度的盛景,那騎著高頭大馬,行在最前頭意氣風發的狀元郎正是鴻臚寺左少卿的愛子。

可曾也沒想到,恰當這歡騰之時,忽有一衣衫襤褸的書生趁兩側守衛不備,驟然沖到道中攔馬,舉著血書,口口聲聲喊著冤屈。

狀元郎所乘馬匹受驚,疾沖上前,一時阻攔不住,將那告屈之人生生踩踏而亡。

此事鬧得人盡皆知,永安帝亦是為之所震,命人呈上血書。

其上所言,真句句泣血,那書生要狀告京城官員私收賄賂,調換考卷,科舉舞弊,永安帝大怒,責令刑部立刻嚴查此案。

打一聽到這事兒,碧蕪面上卻未流露出太大的驚訝,因著一切不過按前世的軌跡再度重演罷了。

她亦曉得,這並不是一樁簡簡單單的科舉舞弊案,前世,這才是承王落敗的真正緣由。

只她無心去關切這些,因得不久後,蕭鴻澤便率兵回了京城。

幾萬大軍浩浩蕩蕩自德勝門而歸,人群中除歡呼外亦夾雜著哭聲,只這回,多是喜極而泣的哭。碧蕪也抱著旭兒,在沿途的酒樓看凱旋盛況。

才不過大半年,他哥哥整個人都黑瘦了許多,下頜處胡子拉碴的,想是趕著回來,也沒時間打理自己,但也因著如此,去了那周身儒雅清雋的書生氣,倒顯出幾分颯爽英姿來。

旭兒坐在碧蕪懷裏,指著窗外不住地喊道:“娘,你看,是舅舅,是舅舅!”

碧蕪濕著眼眶應聲,“嗯,是你舅舅,是你舅舅平安回來了......”

坐在酒樓之上,眼看著大軍遠去,碧蕪才讓旭兒下來,母女二人正欲離開,卻聽不遠處的窗邊有人道:“姑娘,人安國公都走遠了,你別再看了。”

聽到安國公三個字,碧蕪不由得步子微滯,折身看去,便見那窗邊倚著一個模樣清麗的女子,她遠遠看著大軍離開的方向,沉默不言,少頃,才笑了笑道:“萱兒,我進京不久,不過頭一次見大軍回朝,瞧地出神了些,你莫要胡說了。”

“不是便好。”那奴婢打扮的女子嘆了口氣道,“姑娘,奴婢也不是怎麽著,就是心疼姑娘,畢竟安國公那樣的身份,可不是誰都高攀得起的,與其心懷希望,不若早些斷了念想得好。”

那奴婢頓了頓,忽又感慨道:“其實,若放在從前,姑娘您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說著,或也知曉此話不妥,聲兒越發低下去。

那床邊的女子卻是無所謂地勾了勾唇角,“說這些做什麽,如今熱鬧也瞧過了,我也該回去了,祖母還在家中等著我的藥呢。”

碧蕪遠遠看著那廂愣神之際,卻覺衣袂被扯了扯,垂首便見旭兒看著她道:“娘,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碧蕪搖了搖頭,“隨便看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