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京

上一回聽見這話,碧蕪只覺得耳熟,如今再聽見,她才記起,相似的話前世他曾對她說過好幾次。

或是在交歡饜足後抱著她時,或是在她偶爾贏棋時,更或者是在莫名其妙的境況下突然問這話。

前世,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碧蕪不敢揣測聖心,雖也猜過他到底想讓自己說什麽。

是同他訴苦告狀,還是主動討要獎賞。

但不論是什麽,往往,她都只會恭敬而又無趣地道一句“奴婢沒有什麽想說的”。

可前世是前世,此時這個男人想要讓她說什麽,她很清楚,但碧蕪咬了咬唇,仍是故作茫然,“臣女不懂,殿下是何意思……”

譽王眸色微沉,卻並未急著拆穿她,而是自銀鈴手中接過藥碗,遞到她手邊,“昨夜是本王不明情況,讓你在馬上受了顛簸,吃了些苦頭。如今你脈象不穩,這是大夫開的安胎藥。”

碧蕪盯著那濃稠且散發著苦味的藥汁,一時不知該不該接,若她接了,便等於認了此事。

可她也明白,即便不認,她身懷有孕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不是她否認得了的。

她苦笑了一下,沒想到尹沉給她的藥方還來不及用,就這麽快被最不該發現的人發現了。

碧蕪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終是認命般接過藥碗,將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

“這個孩子……”

見譽王薄唇微啟,正欲說什麽,碧蕪一下打斷他。

“孩子的事,可否請殿下幫臣女保密!”她擡眸看向譽王,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神情,“不瞞殿下,臣女與孩子的父親兩情相悅,原想著等臣女認回安國公府,我們便成親,可誰曾想孩子的父親卻出了意外……”

碧蕪自認撒謊的本事還不錯,竟然不打腹稿就將這個故事編了出來,她偷著打量譽王的反應,卻見譽王劍眉微蹙,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古怪。

他灼熱的眼神令碧蕪脊背不自覺發僵,只能低下頭去,以防教他看出端倪。

少頃,才聽他問道:“孩子的父親……出了什麽意外?”

碧蕪聞言,逼著自己擡首正視著他,須臾,暗暗咬了咬牙,幽幽吐出兩個字。

“死了……”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傷感,而她的聲音聽起來確實帶著顫意,這當然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害怕。

畢竟孩子的父親正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用那雙幽沉深邃的眼眸鎖住她,而她還得煞有其事地,在孩子爹不知情的狀況下將他咒“死”了。

譽王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些,碧蕪總隱隱覺得他有幾分不悅,片刻後,才又問道:“怎麽死的?”

死了便是死了,關心這麽多做甚!

碧蕪心下頗有些不滿,但男人身上的威儀之氣形成一種濃重的壓迫感,令她不得不佯作傷感,繼續編道:“病死的,原以為只是風寒,誰知連日高燒不退,日漸衰弱,就這樣沒了。”

說多錯多,為了防止譽王再問,末了,她還不忘哽咽道:“臣女好容易忘卻此事,請殿下莫要再提了……”

她以手掩面,努力作出一副悲慟的模樣,可手掌心卻是幹的,須臾,她才聽男人低沉醇厚的聲兒傳來,“本王先走了,二姑娘好生休息。”

碧蕪張開手掌,從指縫中看去,便見譽王修長挺拔的背影。

直到他踏出外間,再沒了動靜,碧蕪才卸下一口氣,倚著床欄,大口呼吸起來。

不管他信不信,她這慌也只能這麽撒了,且此事與他無關,他應當不會太放在心上。

銀鈴行到碧蕪身側,滿目歉疚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能阻止譽王殿下請大夫來。”

“你有何錯,別責怪自己了。”待平靜了一些,碧蕪才有心思觀察起她身處的這間屋子來,“銀鈴,這是什麽地方?”

“聽說是譽王殿下臨時在應州住的一處別苑,這裏離青菱河近,姑娘暈厥後,便被譽王殿下帶到了這裏。”

碧蕪像是想起什麽,猛一激靈,忙問:“張叔張嬸那兒呢?我一夜未歸,他們豈不是該擔心了。”

“姑娘不必擔憂。”銀鈴道,“將姑娘帶到這兒後,譽王殿下特意讓奴婢去尋銀鉤和車夫,讓他們回府裏傳話,說您今日走累了,在就近的客棧休息下了,明日再回。”

碧蕪本還擔心無法向張朝夫婦解釋,他倒是想得周到!

她透過雕花窗欞看了看天色,見外頭已吐了白,雖還有些疲累,但還是支起身子下了榻,“銀鈴,伺候我起身吧。”

“姑娘,您要不再歇息一會兒吧。”銀鈴勸道。

碧蕪搖了搖頭,就算要歇息她也不在此處歇息,心驚膽戰的,如何睡得好。

見自家姑娘堅持,銀鈴無奈地嘆了口氣,出屋喚人打來熱水,再伺候碧蕪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