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第2/3頁)

昨晚柳竹秋面對面教他模仿朱昀曦的儀態和表情,他用心記憶,練到了八分形似,十分神似,想到行動關乎柳竹秋的生死,他便豁出去了,臨到城門口已徹底忘記緊張,只知成敗在此一舉。

京城九大門裏朝陽門的守將孫僉事最是諂媚庸碌,他們因此選擇從此處突破。

走到城門前,軍士上前攔截,鄧雲芝掐著嗓子說:“我是東宮的長隨,奉陛下諭旨出城辦事,爾等休得阻攔。”

她遞上東宮的令牌,軍士去向長官報告,孫僉事快跑而來,向鄧雲芝拱手揖禮:“公公辛苦了,昨日我等奉禦令封鎖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城。敢問公公此行可帶了聖旨?如果沒有請恕末將不敢違令。”

鄧雲芝冷傲道:“將軍可打開車門查看,我這車裏坐著活生生的聖旨呢。”

孫僉事詫異,小心上前打開她身後的車門,見車廂內端坐著一位身著金黃蟒袍,頭戴翼善冠的美男子。

他曾在朝廷的祭典上見過這位天人之姿的儲君,立時驚愕,再被他不怒自威地眼神瞟視,緊張得魂靈出竅,慌忙稽首參拜。

鄧雲芝故意噓聲警告:“殿下秘密出城,爾等休要暴露他的行蹤。”

孫僉事唯唯應聲,洞洞屬屬地關好車門,命軍士放馬車通過,壓根不敢過問後面車裏坐的是什麽人。

鄧雲芝不慌不忙趕車出城,走出兩裏地開始全速奔行。跑到一座山林裏,讓眾人下馬,卸下車廂,推棄至懸崖下,將兩匹馬都讓給春梨和陳尚志。她自帶其余人步行上路,到前面的市集去另買車馬。

春梨和陳尚志換上粗布衣服,二人都用碳粉塗黑臉面,戴上鬥笠,打扮成普通旅客從東直門入城。

這道城門又稱商門,平民百姓多在此做買賣,他們進城後混跡其中,磨蹭好一陣才分頭回家,自信無人注意。

孫僉事放太子出城,下午九門提督來巡視,他便按規矩將情況上報。

九門提督再向東廠匯報,當晚消息入宮,慶德帝疑心大作,召太子來問。莊世珍歷來護著朱昀曦,見皇帝臉色難看,忙偷偷派人報信。

朱昀曦今天只去馬場轉了一圈,聽說有人看到他從朝陽門出城,腦海先閃過一道白光,暈眩之後前因後果如同寫在白紙上的黑字一目了然。

“……知道了,父皇還等著呢,起駕吧。”

他強做淡定,隨著轎廂顛簸,戰栗一陣接一陣從身上滾過,轎子外呼嘯的風雪都被他心中的轟響鎮住了。

震驚、憤怒、恐懼、寒心、悲傷、灼急、無助、疑惑、仿徨、難以置信……所有負面的情感傾巢而出,令他恛惶無措,萬箭攢心。

那冒充他的假太子定是陳尚志,指使他的不用猜也知道是柳竹秋,宮外只她持有東宮令牌,也只有她敢如此膽大包天。

後面那輛車上裝著的大概就是那三個孕母,柳竹秋絕對知道他借腹生子的事了,否則不會未跟他溝通便擅自行事。

上次去她家探病,她的態度很奇怪,莫非那時已知情?

她以為事情是我策劃的,以為我願意這麽做……那她鐵定恨死我了!

這些可怕的猜想仿佛惡鷹啄食朱昀曦的心臟,被皇帝追責的恐慌反而落後一步。

他捂住絞痛的胸口,很快喘不上氣,掙紮中打翻了手爐。

侍從們聽到聲響趕緊停轎,不等雲杉撩起轎簾,朱昀曦已撲出來,倒在結冰的石板路上。

“殿下的心疾發作了!”

侍從們七慌八亂搶救太子,乾清宮的守衛見狀忙去殿內報訊。

慶德帝原本憋了一肚子火,他知道兒子最大的優點是仁厚,最大的弱點是心軟,剛才收到東廠奏報便猜測孕母是太子派人劫走的,又在今天親自縱放出城,打算召他來狠狠教訓一頓。

聽說他在宮門外犯了心疾,先派人去驗看真假。

莊世珍奔至現場擠開人群,見朱昀曦雙眼緊閉平躺在地,雲杉跪在一旁,兩只手掌貼住他的胸腔不斷按壓。

莊世珍忙問情況,雲杉哭道:“殿下沒氣了,以前徐太醫說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就按《金匾要略》裏的方法按壓胸膛施救,奴才這是第一次嘗試,不知有沒有用。”

莊世珍知道這法子,還了解得更詳細,忙親自動手按壓,讓雲杉同時屈伸太子的臂脛,舒展胸廓,以利呼吸。

折騰幾個回合,朱昀曦像溺水得救的人嗆出幾聲咳嗽,侍從們急忙拼著嗓門呼喊。四名當值的太醫也趕來了,一人把脈,一人翻眼瞼,一人摸心跳,一人探鼻息,都說太子舊疾發作得甚為兇險,讓盡快擡回宮去醫治。

侍從們用早已搬來的軟床擡走朱昀曦,莊世珍叫人跟著,自己先去奏告慶德帝。

得知太子險些氣絕身亡,慶德帝驚駭懊悔,氣惱霎時被疼惜沖散,痛心道:“這孩子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