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柳竹秋有驚無險地來到三千營, 門口已聚集了不少前來求救的官員,她看到張鎮撫正焦急地同外來者交涉,忙在人群外招呼他。

發現她以後張鎮撫趕緊擠過來, 一些官員也想找柳竹秋商議, 被她勸退。

她拉住張鎮撫小聲說:“唐振奇勾結五軍營叛將造反, 此處情形如何了?”

張鎮撫苦惱:“已有多位大人來求羊總兵發兵救駕, 可沒有兵符,羊總兵說什麽都不敢違反軍令。陳閣老正在營內跟他商量呢。”

本朝調軍須見兵符,單有聖旨都不頂用,誰敢繞過朝廷擅自出兵,定被處斬抄家。

柳竹秋來時已預見到這一情況, 來這兒的官員都想救駕, 但救駕的目的多出於維持榮華富貴,思想最高尚的也只是怕閹黨上台後禍害臣民, 估計沒人願意為這些目的送命。

慷慨激昂人人都會, 可誰肯獻出腦袋去做他人的墊腳石呢?

羊冀不想當這個冤大頭情有可原。

柳竹秋明白這層時便拿定主意,遊說張鎮撫:“張兄,眼下正是盡忠立功的時刻,俗話說忠臣不怕死,怕死非忠臣。我願拼死助諸君立此不世奇功, 懇請兄台相助。”

她快速交代計劃,張鎮撫大驚, 忙勸阻:“這是死罪啊, 爵爺何苦如此?”

柳竹秋說:“我在路上聽人說叛軍正攻打皇城, 再做遲疑恐聖駕有失, 我深受皇恩, 又被亂黨視作死敵, 屆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遲些也是個死,不如放手一搏,事成後陛下念我救駕有功,或許會施恩開赦。”

張鎮撫從軍十幾年,知道平叛救駕的機會千載難逢,功成之後即可飛騰。

他和張魯生、張選志沾親,亂黨掌權必遭清算,後日命運如何真得看眼前的決斷了。

於是揮拳捶擊胸口,慨然道:“爵爺忠肝義膽,我若不效死追隨便枉稱男兒了。劉兄也在營中,我去找他一起謀事,他必會應允。”

那位劉僉事也是柳竹秋當年在張魯生家喝花酒時結識的好友,比張鎮撫還膽大生猛,悄悄跟柳竹秋支了個招。柳竹秋大喜,決定就這麽幹。

三人同去帥營,陳良機正同幾個文官軟硬兼施求羊冀出兵。

羊冀抱頭坐在案前,十指插入發絲,恨不得將頭皮扒下來,跟對方一樣好話歹話說盡,就差撕破臉罵娘。

“你們想保高官厚祿,憑什麽拿我的身家性命當炮灰?”

柳竹秋徑直走進去,高聲宣話:“聖旨到,羊冀接旨!”

人們驚忙回望,羊冀即刻虎步上前。

“忠勇伯,你是來傳旨的?”

柳竹秋點頭:“羊總兵,陛下命我傳口諭給你,要你立即派兵剿滅城中叛軍,不得有誤。”

羊冀狐疑:“請問爵爺可領取了兵符?”

柳竹秋從懷裏掏出個手帕做的布包捏在手裏,布包顯出一點細長的輪廓。

“兵符在此,羊總兵速速領旨。”

羊冀伸手去拿,她立刻縮手,不讓他碰布包,可疑動作令現場氣氛變得極為怪異。

羊冀判斷有假,急怒道:“忠勇伯,你不讓末將驗看兵符,末將如何敢接旨?”

那些來勸他出兵的官員生怕受牽連,反過來警告柳竹秋:“忠勇伯,假傳聖旨,偽造兵符都是死罪,你可不能開玩笑啊。”

柳竹秋厲聲呵斥:“我豈會拿陛下的性命和社稷安危開玩笑?諸公若還效忠朝廷便休要插嘴!”

羊冀料定她想蠻幹,正欲吩咐親隨拿下。

張鎮撫和劉僉事已悄然竄至身後,一人一拳打在他耳朵上,人立馬暈了。

親隨們慌亂,不及動手,張鎮撫拔刀喝止:“羊總兵突發疾病,不能理事,營中軍務暫時由我和

劉僉事代理!想立功的都跟著忠勇伯去救駕,事成之後大家一起坐享榮華!”

在場軍官普遍守著這筆橫財眼饞,苦無正當理由出手,見溫霄寒敢來頂缸,膽子都放開了,都飛奔出帳召集手下。

那羊冀只暈了片刻,張鎮撫喊話時他聽清了大半,樂得繼續裝死,任人們將他擡上扶下,只是閉目不動。

柳竹秋在眾人簇擁下出帳,陳良機追上來低聲問:“爵爺可知我家裕兒現在何處?”

柳竹秋說:“閣老放心,裕哥正與拙荊犬子在外避難,一切平安。”

陳良機又問:“爵爺手中的兵符可是真的?”

柳竹秋輕笑:“閣老糾結此事,莫非想做我的同謀?”

嚇得老頭兒停步跺腳,不知這人的膽子是如何練成的。

軍隊迅速集結完畢,劉僉事又叫來了江指揮、李指揮。

柳竹秋深感當年沒白請蘇韻為這夥武官唱戲,向他們拱手致敬:“常言道危難見真情,溫某何德何能,能得諸兄相助。”

江指揮豪氣道:“爵爺莫要多話了,哥幾個信得過你,今日是好是歹都跟著你走了,快下命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