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柳竹秋回家向陳尚志交代太子得知惠音獲救後的反應。

“殿下很關心你, 決定每月賞你三百兩銀子做盤纏,再過兩年還要給你討媳婦呢。”

陳尚志本來很高興,但不久發現她脖根上的紅印。

這類痕跡他以前常在家裏跟主子奴才們偷情的婢女們身上看到, 知道代表著什麽, 而且上次在內書房躲避時曾撞見柳竹秋和太子親熱, 心裏跟當時一樣很不是滋味。

聽到這句話, 馬上認真拒絕:“我要裝傻子,不能成親啊。”

柳竹秋說:“物色一個善良可靠的姑娘,事先跟她說清楚,知道你這麽好,肯定多的是女孩子願意嫁給你。”

陳尚志悶聲搖頭:“不要, 我不信任其他人。”

柳竹秋不知道他在鬧別扭, 順著他說:“這種事當然先得你本人願意了,順其自然吧。”

她以為談話到這兒可以收尾了, 陳尚志冷不丁發問:“季瑤, 你以後……會進宮做太子的嬪妃嗎?”

柳竹秋愣了愣,想起他曾偷窺過她和朱昀曦調情,臉皮登時燥辣,訕笑:“怎麽突然這麽問?”

陳尚志的臉後來居上地紅了,兩片嘴皮黏得死緊。

柳竹秋估計他怕今後無人依靠, 先安撫:“你放心,我不會進宮的, 只要你願意可以一直住在這兒。”

陳尚志驚訝:“你打算一輩子做溫霄寒?”

柳竹秋笑道:“至少在今上在位期間得這樣吧, 否則身份曝光便難逃欺君之罪了。”

“那或許還得好多年……”

“嗯。”

陳尚志轉憂為喜, 他所求不多, 能長長久久呆在柳竹秋身邊便知足了。

朱昀曦回宮後去向慶德帝請安。

他努力偽裝自然, 卻被無盡的感激逼得淚意盈眶, 急忙用笑意遮掩。

慶德帝心中了然,慈柔道:“皇兒這些天著實憔悴了,以後不可再絕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任意摧殘身體令長親痛心,實非盡孝之意。”

朱昀曦領旨,說:“兒臣昨日去向太後請安,見慈寧花園池塘裏的蓮花都已開放,父皇若有興致,可讓兒臣陪您前去觀賞。”

慶德帝應允,起身走下禦座,眼前突然一陣昏黑,身體頓時失控歪倒。

近侍和朱昀曦一齊搶上來攙扶,慶德帝少時恢復視力,仍覺心慌氣短。

幾名禦醫隨即趕來會診,都沒瞧出症候,暫時判斷是暑熱導致的虛症,讓吃湯藥調理。

慶德帝另傳黃羽來看診,黃羽進獻了幾粒滋補的丹藥,他服用後感覺精力滋長,以為小恙已除,沒重視本次病痛。

皇帝龍體康復,柳竹秋等大臣便放松關注,這天家裏來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許應元。

半年前,許應元在永加堡協助她發動牢城營裏的苦役去五梁殿解救遭刺客圍困的朱昀曦。事後救駕有功,受封為百戶。

當日隨朱昀曦出征的神機營軍官見老姜頭等苦役冶鐵手藝不錯,等他們因功脫罪後就讓許應元繼續做這些人的管事,一起帶回京裏在神機營效力。

許應元從此走了鴻運,來京不久結識了擔任神機營提督武官的許守備。

這許守備是許太後的侄子,算神機營裏的二把手,他酷愛音律,尤其喜歡吹篳篥。

許應元精通此道,憑高超的篳篥技藝博得許守備歡心,二人都姓許,敘起宗譜,上溯五代還真攀得上親。

論輩分,許守備是許應元的叔伯輩,便讓他叫自己族叔,此後加意提拔他,不到兩個月就給他弄了個正七品的把總職銜,專管營內的火器督造。

許應元不忘溫霄寒恩德,得了官身便登門致謝,送上一柄營內新研制的袖珍手銃做禮物。

這手銃只一尺來長,可隨身攜帶,填上火藥鉛彈,扯動把手上部的麻線,帶動機關內的火石摩擦就能點燃藥匣內的火藥,發射彈丸。射程可達七八丈。

柳竹秋歡喜極了,拿到花園裏用瓦片做靶子,五丈外命中能輕松擊碎目標,是防身的好武器。

她命人收起這份大禮,請許應元回到正廳,欣然道:“當日我就說許把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今果然得了份好差事。這神機營的地位可是三大營裏最高的,朝廷正鼓勵火器研發,一有新制式問世就會記功,你升遷的機會比其他武官可多多了,來日必將鵬程萬裏。”

許應元謙遜:“卑職能有今天全仗爵爺施恩搭救,不然這條賤命早已葬送在文安縣了。卑職若存了奮發進取的念頭,也都為報答您的恩典。”

賓主閑話家常,許應元適時問:“上次那位贈卑職點心的紀綱可還在府上?”

柳竹秋知他還惦記著與其亡妻貌似的春梨,敷衍:“我打發她去別處當差了,把總有事尋她?”

許應元臉紅道:“也無甚要事,向日蒙他關照,想聊致謝意。”

二人自然地岔開話題,沒發覺這場對話被屏風後的春梨偷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