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蕭其臻做為都察院的主官參與了會審。

審訊結束他立刻按先前與柳竹秋約定的去伯爵府向她陳述過程。

惠音到堂後主動招供, 說高蓓生在宮裏對皇家懷怨,早蓄意敗壞皇室聲譽,出宮後偶然與她結識, 便通同策劃了這起妖言案。

那些禦器是高蓓生偷盜出來的, 至於為什麽要利用曾家人, 惠音說她幼年流浪時被曾洋的父親拐騙回家給曾家做童養媳, 受盡虐待,後來偷跑出來繼續流浪。多年來一直記恨曾家,選中他們做炮灰是想順便報復。

“她否認曾經入宮,說自己二十五歲前四處漂泊,後經一位遊方僧人指點去廣華寺修行, 用全部積蓄托人弄到一張度牒, 之後削發為尼。”

惠音的供詞雖可疑,但高蓓生已死, 沒有對證, 官員們暫時還挑不出漏洞。

再過四天是太子壽誕,依照慣例皇室主要成員生日前後十天內都不得執行死刑,宣判日期便被推遲至五日後。

現在柳竹秋更確定惠音就是太子的生母了,她冒死隱瞞真相是在掩護兒子,有這份勇氣做支撐, 興許能實施那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計劃。

朱昀曦聽她稟報案件進展,也明白惠音在保護他, 愧疚心痛助長恐慌, 忙問柳竹秋:“你說他們會怎麽判決呢?”

大逆罪的主謀通常會被處淩遲, 柳竹秋知他明知故問是在逃避, 握住他的手鄭告:“骨肉連心, 殿下能坐視您的生母遭受剮刑嗎?”

朱昀曦雷擊似的震顫, 淚出如雨地搖頭,反手抓緊她。

“柳竹秋,你知道我不是那麽狠心的人,可現在該怎麽辦?我連父皇的面都不能見,要怎麽做才能救我娘?”

柳竹秋鎮定道:“您不見陛下是對的,這事您越參與越糟糕。”

“那就沒其他辦法了?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娘去死嗎?”

“不……”

柳竹秋注視朱昀曦的表情,默默評估他救母的決心。

“臣女有一步險棋或可反敗為勝,但此計極其兇險,就看殿下肯不肯幹。”

朱昀曦曾數次依著她的主意冒險,相信她能憑一分的把握贏得勝局,忙催她說明。

柳竹秋說:“皇後現已為陛下見棄,假如我們能讓陛下廢了她,便可徹底轉移外界視線,不去計較惠音師太的生死了。”

哪怕惠音最後仍難逃處決,至少能讓皇後陪葬。

這計劃確實夠大膽,朱昀曦問她具體步驟。

“臣女派人去見惠音師太,讓她翻供,就說這一切都是皇後指使的。皇後偏心小兒子,想廢掉您改立潁川王,於是自編自導了這出詭計。意圖誤導世人懷疑您不是嫡長子,再設法煽動朝臣逼迫陛下重新立儲。”

章皇後借刀殺人,那就將計就計用輿論的刀子反殺,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這麽做等於孤注一擲,必須由太子親自定奪。

朱昀曦的矛盾累積至新高度,仿徨半晌問:“如果是你,會怎麽做?”

柳竹秋以完全公正的立場表態:“如果是我,我會冒險,大不了失敗後一死了之。但您身上擔著太多人的命運,絕不能草率。”

朱昀曦淚眼凝望,心裏揣著另類的恐懼。

“如果我不敢冒這個險,你會覺得我懦弱嗎?”

柳竹秋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搖一搖頭,柔聲安慰:“這跟懦弱沒關系,您寧願承受痛苦而選擇以最安全的方式庇護眾人,也需要極大的勇氣。”

朱昀曦落下感激的淚水,目光堅定起來。

“我決定聽你的,這次豁出全部跟惡人們拼個你死我活。”

他可以忍辱負重,可以不擇手段,但這一切都只在良心所能承受的範圍內,絕不包括為自保賠上生母的性命。

與其負痛一生,不如魚死網破。

太子自動做出選擇,替柳竹秋省去糾結,開始緊鑼密鼓地展開行動。

穩占上風的章皇後也沒閑著,見惠音被捕後東宮悄無動靜,她不禁著急,趕忙傳暗號給唐振奇。

“小崽子心冷,須加把火。”

這回唐振奇全程參與了皇後的陰謀,早在去年他們查到太子生母曾斂秋的出身後便派高蓓生去誘拐曾家人,當時還沒多大指望能找到曾斂秋本人。

隨後又獲得線索,知道曾斂秋當年在許太後庇護下出宮遁入佛寺,即在各地寺院秘密搜尋。

原本大海撈針,一無所獲,前不久探子來報,溫霄寒悄然領人前往保定,還讓保定縣令協助抓捕一名尼姑。

唐振奇認定那尼姑就是曾斂秋,立即派人加緊搜捕,沒幾天便在安國抓住南逃中的惠音,令章皇後的計劃如虎添翼。

可是太子比預計的還沉得住氣,明知親媽危在旦夕愣是沒反應,就算章皇後不下令唐振奇也正準備激一激他。

次日早朝時讓一心腹越班啟奏。

“後日是太子殿下生辰,亦是皇後娘娘的受難日,微臣認為殿下應去寺廟為娘娘祈福,報答聖母宏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