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二天柳竹秋便收到朱昀曦的召令, 她連使者都懶得見,讓下人帶話說她昨晚染病臥床,無法接旨。

使者去後不久禦醫奉命來為她診治。她回說:“已經吃了別的大夫開的藥, 若不見效再勞煩您來看診。”

朱昀曦收到回信, 情知柳竹秋在賭氣。

這時他早已冷靜下來, 覺得昨天不該當眾掃她顏面, 尋思彌補,先派雲杉送了許多禮物過去。

雲杉到伯爵府後柳竹秋仍不肯出見,他想這樣僵著對兩邊都不好,動用東宮使者的特權硬闖內宅,來到柳竹秋的臥室。

柳竹秋聽說雲杉闖入, 讓春梨迎他進來。

雲杉見了她一絲不苟地行禮, 滿面堆笑道:“聽說柳大小姐抱恙,奴才特來給您請安。”

他有意把她當主子捧, 以便哄勸。

柳竹秋絲毫不領情, 假笑擠兌:“雲公公是替殿下來視察的?沒錯,我的病都是裝出來的,你就這麽去回話吧。”

雲杉湊上來苦笑:“您怎麽也學那起小家子氣的女人開始使性子了呢?殿下前天是毛躁了些,事後便後悔了。他聽說您病了,著急得不行, 趕著派禦醫過來,這會兒又命我帶了許多燕窩人參靈芝蟲草過來給您補身子。您看在他這份用心上, 還有什麽氣可嘔呢?”

柳竹秋瞧這小太監跟他主子一個德性, 高興時嘴甜如蜜, 一不順意就橫眉豎眼。

她隨手拿起桌案上的拂塵揮了揮, 逼他退後。

雲杉嗔道:“你把我當蒼蠅趕啊?我可沒惹你。”

見柳竹秋扭頭不理, 他又擺出一臉苦相繞到另一邊來勸解。

“殿下惹你不痛快, 我總沒得罪你吧。他命我來給你送禮,還讓我問你討回信,你這樣讓我夾在中間受夾板氣,未免太不講義氣了。”

這些人個個精明,都把她的軟肋摸得清清楚楚。

柳竹秋譏笑:“你知道夾板氣是怎麽來的?因為兩頭都想顧,結果兩頭都占不著。”

雲杉煩惱:“殿下是我的主子,我總不能只顧你不顧他吧。”

“那當然,不過你既然顧了他,又憑什麽要我對你講義氣?”

“我是為你好,我若直接跟殿下說你擺架子,不接旨不謝恩,還對他冷嘲熱諷,吃虧的人可是你。”

“我吃的虧還少嗎?八輩子的老臉都被他撕碎了。你回去跟他說,柳竹秋就是條狗,是狗難免有聽不懂人話的時候,他若嫌棄了隨時可以把我宰了燉湯。”

雲杉知道女人一跟老公相好鬥氣就容易變潑婦,大凡潑婦殺傷力就跟老虎夜叉仿佛。柳竹秋是何等人?變得潑婦只會更難纏。

先替太子恓惶道:“你這樣讓殿下下不來台,他想不罰你都難了。”

柳竹秋笑裏藏刀:“我這叫擅揣上意,殿下一心將我訓練成唯命是從的忠犬,我豈敢不悉心遵從。今日你來得正好,替我捎一樣東西給他。”

她從案上的書堆裏抽出一本畫冊遞給雲杉,裏面一頁頁畫的都是各式品種的犬類,看得雲杉直發懵。

“你拿去請殿下挑選,他中意哪種狗,今後我就扮哪種,包他滿意。”

雲杉急得要哭:“柳竹秋,你怎麽敢跟殿下耍流氓呢?這純純是作死!”

柳竹秋故作驚詫:“我這明明是求生,要繼續稀裏糊塗把自己當個人看,哪天不小心逆了殿下的心思,才叫一個死無葬身之地。你來了有一陣子了,快回去吧,免得殿下等得發火,連你一塊兒處罰。”

她叫春梨進來送客,當著雲杉吩咐:“去把殿下賜的藥材分一分,給親戚朋友們送去。讓他們都沾一沾殿下的恩賞,日後更勤謹地效忠。”

雲杉裹了小腳似的,磨磨蹭蹭回到東宮。

朱昀曦早等急了,見了他劈頭就問:“見到她人了嗎?她說了什麽?”

他問一句,雲杉的膽子就缺掉一塊,伏地惶悚:“殿下恕罪,奴才無能,沒辦好差事。”

朱昀曦驚訝:“她躲著不見你,還是直接把你趕出來了?”

他知道柳竹秋不好惹,一定程度上做好了碰釘子的準備,可以承受一些怨言和刁難。

雲杉絞盡腦汁仍難以解決這神仙打架的局面,憷然呈上柳竹秋給的狗畫冊。

朱昀曦拿著翻了一遍,費解道:“她幹嘛讓孤看這個?”

小太監視線掛著千斤墜,只能筆直向下,吭吭哧哧道:“柳大小姐說她要做您的狗,讓您在這裏面挑個中意的品種,好讓她模仿。”

“什麽?”

“奴才該死!”

伴著雲杉磕頭聲,朱昀曦抓狂了,摔掉畫冊,轉地炮似的飛快來回踱步,臉色忽綠忽黑地氣嚷:“她這是存心讓孤下不來台嗎?真是個潑婦!”

眼瞅雲杉裝聾作啞妄圖拿磕頭蒙混過關,他上前喝止:“沒用的東西,你聰明的話就該當著她磕,現在來這套是怕孤氣不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