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柳竹秋被背上的刺痛疼醒, 嘴裏像沙漠,幹得快裂開,迷糊嚷著要喝水。

立刻有人過來用勺子喂她喝清涼的甜水, 還用溫熱的濕毛巾為她擦汗, 她尋思是誰, 卻死活睜不開眼睛查看。

那人想是瞧出她的焦躁, 忙湊到耳畔輕呼:“先生,我是瑞福,我們現在很安全,請您放心休息。”

柳竹秋還想詢問太子的安危,疲倦迅速伸出爪子將她拖回睡鄉。

這一覺似乎沒睡多久, 睜眼天還是黑的, 她艱難移動沉重的身軀,被褥的摩擦聲驚醒睡在炕角的瑞福。

“先生, 您醒了嗎?”

瑞福下床點亮燈盞, 倒了一碗熱茶給主人解渴,再扶她坐起。

他們正身處一座幹凈寬敞的窯洞,陳設布置還挺豪華。

柳竹秋的背還有些痛辣,伸手摸到厚厚的紗布,以為自己傷得很重。

瑞福安慰:“是我幫您上藥包紮的, 只劃出幾道血口子,不是很深, 大夫說像這樣的傷勢歇幾天就好了。”

“殿下呢?”

“他也沒事, 白天還來看過您。”

“還有我三哥找著了嗎?!”

“找著了, 三爺右腿摔傷了, 但不嚴重。在別的屋將養呢。”

危機解除, 柳竹秋忍不住謝天謝地謝祖宗, 又問此處是什麽地方,她昏迷了多久。

“昨晚我和雲公公來到永加堡,叫那毛將軍帶兵去五梁殿救駕,昨天半夜把您和太子殿下救下山來運回軍營。您昏迷了一天,這會兒又是半夜了。”

“那些跟我進山救駕的苦役怎麽樣了?”

“大部分都沒事,我還見到許應元了,他已向太子稟告您發動牢城營苦役英勇救駕的經過。殿下很感動,說要重重嘉獎他們。那個毛將軍聽信賊人騙術,險些害死您和殿下,白天已被收押,說要以軍法問斬呢。”

“……他也是無心之過,回頭我得去向殿下討個情,饒他一命。”

柳竹秋見瑞福笑微微望過來,問她怎麽了。

瑞福靦腆誇贊:“先生恩怨分明,施恩報怨都有分寸,真叫人欽佩。”

柳竹秋說:“我昨天聽牢城營的人說,那毛將軍雖然剛愎自用,目中無人,但上任以後就發放了

拖欠苦役們的口糧,還許他們使用以前禁用的軍隊專用的水井。這人並非將帥之才,然尚有仁慈之心。就憑他這點善念我也該保他,方不違背天道。”

言而未盡,被敲門聲打斷。

瑞福說:“定是雲公公。”

跑去開門,雲杉果然從門縫裏擠進來,一邊走向火炕一邊悲喜交集道:“柳大小姐,我的祖宗奶奶,你下次再玩命可千萬叫上我。我情願陪你掉腦袋,也不想再擔驚受怕了。”

他靠近詢問她的身體狀況,聽說一切都好,便要去稟報朱昀曦。

柳竹秋阻攔:“這麽晚殿下都睡了,他比我更需要休養,就別去打擾了。”

雲杉苦笑:“殿下叮囑了,你一醒不管多晚都得去通報,要不我幹嘛隔一刻鐘就過來查看呢。”

外面滴水成冰,柳竹秋實在不想大晚上勞動太子,謊稱肚子餓,也沒有精神,吃了飯還想繼續睡。

雲杉解釋:“不是我不懂事,殿下雖然疲累已極,因你一直昏迷他沒能跟你說上話,睡不踏實,吃不香甜,我得盡快幫他了了這個願,他才能安心歇息。”

他無視勸阻硬是去通報消息了。

柳竹秋不屑以皮相取悅主上,卻不能丟了禮儀和體面,催瑞福舀水來洗了臉,匆匆梳好頭,換上幹凈衣服,端坐在椅子上等待。

不久外面腳步紛雜,火光逼近,太子領著大批侍從來到,卻只帶雲杉進門,留余人在外面守候。

柳竹秋真不喜歡他這任性自私的主子作風,明知他不想讓她下跪迎接,故意跪了個最標準的叩首禮。

“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朱昀曦心疼地雙手攙扶,柳竹秋膝蓋紮得穩穩地,瞅著門外的侍從說:“夜深寒冷,那些人站在戶外定會凍傷,請殿下恩準他們點篝火取暖。”

太子剛遇刺,侍從不敢擅離寸步,好歹許他們烤個火,不然人家在外面挨凍,自己卻在屋裏和男人調情,她委實不能將這等造孽事當福分受用。

朱昀曦笑道:“我就是這麽安排的,你瞧他們手裏不是抱著柴火嗎?我聽說你肚子餓了,讓廚房現宰了兩頭羊熬湯,剩下的肉全分給他們,待會兒就讓他們在外面烤著吃。”

柳竹秋仔細看,是有一人拎著大鐵鍋,心知錯怪了太子,忙堆笑起身,恭維他待下寬仁。

朱昀曦感慨萬千地打量她,命雲杉瑞福都出去,房門剛一關閉,他便迫不及待傾瀉滿腔愛念,抱住眼前人使勁親吻,有如戈壁灘上的旅人終於找到救命的甘泉,懷著對神明無上的感激盡情吮吸。

柳竹秋沒他那麽忘情,心靈也因此極感快慰,這男人既是她堵上全部身家押的寶,又是美貌可愛,情深義重的戀人,好幾次都以為再見不到他了,此刻的團聚之喜沁入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