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館驛裏的羅東生衛隊已被蔚縣軍隊擒拿, 何玿微命人將他們收押聽候發落,回衙向柳竹秋報訊。

其時天光大亮,三人各自換穿官服來到大堂, 只讓幾個親信皂吏站班, 將羅東生拖上來受審。

這廝還睡在醉鄉中沉沉地打著呼嚕, 柳竹秋讓皂吏提來一桶冰水照頭潑下, 羅東生激靈著醒來,晃著腦袋左右張望,疑在夢中。

只聽前方有人冷斥:“羅東生,你酒醒了嗎?”

羅東生擡頭見柳竹秋身著官服端坐堂上,何玿微、滕鳳珍分坐兩邊, 三人都黑面判官上身, 儼然提審犯人的陣勢。

他失驚道:“溫大人,你們這是何意?”

柳竹秋讓他回頭看身後, 他不經意地扭身, 後方密密麻麻擺放著幾十具死屍,都是他的貼身保鏢。

“你作惡多端,罪行敗露還帶領手下公然拒捕,已被本官和何、滕二位知縣武力鎮壓了。”

羅東生一貫紅口白牙誣陷人,突然受人誣陷, 連肚臍眼裏都噴出火氣,急著爬起, 被兩旁的皂吏使棍子按住。

他掙紮怒罵:“溫霄寒, 你敢設計陷害我, 是要造反嗎?”

柳竹秋詈叱:“造反的人是你。你接受敵國賄賂, 向韃靼人出賣軍械火器, 還不認罪!”

這條罪行是元燮證據集裏的, 羅東生聽了更明白今日一整天的際遇都是這夥人設下的圈套,恨自個兒麻痹大意,矢口否認:“你打哪兒聽來的流言?我從沒幹過這種事!”

“不止收受韃靼人的賄賂,工部軍械局也長期向你行賄,你應他們的要求謊報軍需,雙方勾結濫蝕國帑。

“無中生有,胡說八道!”

“你還騙買幼童,殺人食腦,魔心獸行,豈配為人?”

“血口噴人!血口噴人!”

“你以征收馬匹為名,勒索馬販,向百姓強行征收養馬銀,每年得銀數萬兩,致使良人破家,飲恨自盡者無數。”

“這也是沒影的事!”

“養盜賊於私室,招募亡命之徒教練刀槍。役使匠作數百鍛造軍械火器,曾於城外教場排列火銃,以往來行人為標靶,殺人取樂。”

“你又不曾親眼瞧見,有何證據證明?”

………………

柳竹秋逐一提出罪名,羅東生都鐵齒否認。

何玿微、滕鳳珍在大同境內任職以來,雖未親見他吃小兒腦髓、拿老百姓當靶子,但其余搜刮民財、敲詐馬畈、搶劫富戶、□□民女等事幾乎是路人皆知,蓄養兇徒做保鏢衛隊更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二人方才因此經歷了驚魂時刻,見首惡無恥抵賴,都沖冠眥裂,真想先舉棍痛打一頓。

柳竹秋只管心平氣和宣讀罪狀,念完最後一字放下文書,向那臉紅脖子粗的豎閹嗤笑:“你枉自做了這麽多年惡人,還不會看形勢,沒瞧出來本官今日只想結果你的狗命。”

羅東生背脊一涼,趕忙裝腔作勢嚇唬:“溫霄寒,你有欽差頭銜是能狐假虎威,但審問歸審問,還無權將我定罪!我是陛下欽點的大同稅監,只有他老人家能決定我的生死!”

柳竹秋想到他曾貓玩耗子似的虐殺過無數人,有心讓他嘗嘗滋味,笑盈盈道:“你以往作惡無非仗著山高皇帝遠,本官如今有樣學樣,在這兒遠離皇城的地界弄死你,陛下又怎會知道原委?”

她公然耍流氓,先命皂吏將羅東生的頭按進水桶浸溺。

羅東生像被粗針釘住腦袋的蟲子四肢亂動,身體亂扭,等到他快掙不動了皂吏才松手。

反復數次,這壞蛋灌了一肚子水,嗆得奄奄一息,像條大蛞蝓軟踏踏爬在地上,膽裂心寒地哀聲求饒。

柳竹秋不夠解恨,罵道:“你怕什麽?這手段不都是你玩剩下的嗎?這只是冷盤,再敢嘴硬本官就上大菜招待你。”

她拿出事先替他寫好的供詞逼他簽字畫押,羅東生怕再受虐待,老實照辦了。

柳竹秋不想就這麽便宜他,可惜最後要將這廝偽造成拒捕被殺的死狀,不能使用傷筋動骨的刑法,否則她會將衙門裏的種種酷刑依次演練。

正想下招,衙役來報:“廣靈縣彭知縣來了。”

那彭知縣是羅東生的心腹,以前羅東生往返京城都在他的地界歇宿。

昨晚他聽說羅東生在蔚縣境內遭劫,被何玿微請去招待,生怕有人跟他爭寵,今日起了一個大早趕來奉承。

何玿微和滕鳳珍頓覺慌惚,不知如何應付。

羅東生聽說彭知縣來了,料想溫霄寒等不敢當著外人行兇,立時氣焰重燃,撐地爬起,像上岸的惡狼得意狂笑:“看到天不亡我啊。”

他將比刀子更淩厲的目光挨個剜向對手:“何狀元、滕探花,你們本是朝廷菁英,竟會幹出這等沒王法的勾當,我真替你們項上的大好頭顱和你們的父親嶽父惋惜。還有你,溫霄寒,仗著太子的寵信四處招搖,藐視朝廷,忤逆聖上,等著和他們一塊兒掉腦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