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成三強聚眾攻打保定縣衙的事震動四方, 北直隸省的巡按禦史很快獲悉此訊,他也知道成三強是高勇的幹兒子,必是受高勇唆使才敢幹這造反的勾當, 於是陳表上奏, 說高勇指使成三強火燒保定縣衙, 與官兵徹夜激戰, 死傷近千人。

升平世界出現此等亂像,慶德帝大為惱怒,下令嚴查。

高勇收到消息悄悄趕回京城向唐振奇求救,進城直奔他的府邸,等到第二天唐振奇從宮裏回來了, 才召他去花廳見面。

高勇惴惴進門, 見唐振奇坐在主座上閉目養神,忙裝孝順兒子上去跪下為他捏腿。

唐振奇用力伸腿踹翻他, 眼皮分開射出兩道劍光。

“小王八羔子, 越來越能耐了!”

高勇忙爬起來跪好,心虛求告:“幹爹在上,兒子真的冤枉啊!都是那蕭其臻陷害兒子,還望幹爹為兒子做主!”

唐振奇狠狠啐他一口,將一旁案幾上擺著的書信摔到他臉上。

“自己拿去看!”

高勇膽怯地撿起來閱覽, 這封信是蕭其臻寫給唐振奇的,居然在信中為他辯護, 說保定縣的叛亂皆系成三強一人所為, 他審問時就怕那廝胡亂攀咬, 累及無辜, 是以冒著受罰的風險將其杖斃, 請唐振奇不要錯怪旁人。

高勇看完怒氣翻倍, 向唐振奇申訴:“幹爹,姓蕭的故意在您跟前假惺惺,您千萬別信!”

唐振奇正恨他添亂,聽了這火上澆油的話,口吐毒焰:“你叫我別信他,那好,這麽說確實是你指使成三強造反的?既如此,明日我便如實向陛下奏報,看他不活剮了你這反賊!”

高勇毛骨悚然,磕頭如搗蒜,向他哀哀乞命。

他投靠唐振奇這些年上供了大量金銀財寶,是唐振奇手上最主要的幾條財源之一,等閑不能廢除。

這次原是要保他的,見他表明畏服之意,便收起兇相,擺出父輩姿態數落:“你們這些小混蛋,以為我日子過得多清閑,成天盡給我找麻煩。這次為你的事我頭發都愁白了一半,看來你這孝順兒子是急著給我送終啊。”

高勇慌促地連磕幾個響頭,頂著發青的腦門求饒:“兒子就是吃了屎也不敢有這忤逆心腸,求幹爹再救兒子一命!兒子還想伺候您老人家百年終老呢!”

說完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膝行放到案幾上。

“兒子來時匆忙,沒來得及備禮物,這點點心錢還請笑納。”

唐振奇不耐煩地揮手:“去去去,誰稀罕這個,你什麽時候能長進些,讓我少操點心就算孝敬我了。”

他黑著臉生了一陣悶氣,囑咐高勇:“從這件事就能看出,那蕭其臻是個明事理的人,否則不會給我面子來袒護你。這次保定動亂陛下還誇他處事果決,說等京裏的衙門出缺就調他回來,他在那邊是待不長的,你往後少去招惹,明白嗎?”

他的話高勇不敢不從,含恨吃了這個啞巴虧。

在唐振奇的袒護和蕭其臻的“辯解”下,高勇未受成三強叛亂牽連。

但慶德帝已因他三番五次的惡評對其產生壞印象,嘴上不說,代以行動,撤換了霸州衛所的軍官,派與高勇不和的官員擔任都指揮使,無形中剝奪了他對當地駐軍的控制權。

蕭其臻對柳竹秋說:“我們已使陛下厭棄高勇,估計唐振奇以後也不會再給他好臉色,是不是可以搜集整理他的犯罪證據,連同費興國的賬簿一起去揭發他了?”

柳竹秋反對:“他以前犯的那些事都是靠唐振奇壓下去的,再翻出來就是直接追究唐閹,勝算太小。我認為不妨仍以小博大,他在霸州橫行無忌,相信不久又會暴露新的罪行,到那時我們再出手。至於費興國的賬簿,我已仔細研究過,到時自會派上用場。”

蕭其臻全心信賴她,就照她的主張按兵不動,柳竹秋仍留在保定協助修繕縣衙,操練民兵。

七月初柳堯章來信,通報她一樁大新聞——太子又遇刺了。

事情發生於五天前,因本月是章皇後壽誕,慶德帝命朱昀曦於初一日代他去安國寺為皇後祈福。

朱昀曦在皇家衛隊護衛下來到安國寺,祈福完畢由主持陪同遊覽寺院。

那方丈觀海禪師年邁體衰,這兩日為迎駕操勞過甚,中途便體力不支。

朱昀曦體量老和尚們,也不喜大群人跟隨,選出一個法號妙雲的俊俏小和尚陪同解說。

陳維遠年紀大了爬坡上坎也吃力,朱昀曦讓他和其余人留在大雄寶殿,身邊只帶著雲杉、單仲遊和十名侍衛伴駕,往寺後的藏經閣去參觀各地高僧贈送的書畫作品。

那藏經閣建在陡坡上的懸崖邊,門外延坡而上的石階旁刻著眾多精美的洞窟石雕,演繹的都是著名的佛教故事。

朱昀曦好道崇佛,讀過不少佛經,有些內容正與這些石雕吻合,再得妙雲生動講解,便覺妙趣橫生,津津有味地逐一瞻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