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咒靈先生不弱。

不管是對方自始至終給予惠的那宛如高山磐石般厚重沉穩的安全感,還是當初在急診中心揭露真實身份、為了讓惠慎重考慮是否要繼續接觸靠近而泄露出的那絲屬於詛咒的可怖氣息,都足以讓年幼的惠隱約明白這一點。

那是個沉默又溫柔的強者。

雙臂永遠都會對自己的孩子們敞開,寬闊結實的後背會成為孩子們最堅定不移的保護傘。

對身為咒靈的自身無比厭惡和痛苦的卯生,唯獨會在孩子們面前輕松起來。

——就好像他心頭那沉重到快要把他壓的喘不過氣的東西被暫時放下了一樣。

惠喜歡這樣的日常。

不只是惠,茶茶和津美紀也一樣。

就連卯生也不例外。

這樣日復一日的循環、沒有任何大起大落、看起來無比平凡普通的生活,對他們而言,就已經是最美好不過的珍寶了。

每個人都是彼此的救贖。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無論如何都不想出什麽意外。

……萬分不幸。

面前自稱是[咒術師]的男人,恰好就是伏黑惠最避之不及的那類可能會顛覆他們家日常的“意外”。

這可不是實力強不強就可以簡單判斷處理難度的事件。

而是他們的咒靈先生會不會暴露的大問題。

已經了解到咒靈這一身份有多麽敏感的惠想著,手心控制不住的冒出冷汗。

“你……好像知道咒術師的事情啊。”

所以在聽到五條悟這樣的問話後,如臨大敵的伏黑惠會不自覺的僵住。

得虧聰慧的小孩很快就想好了回復。

“畢竟我能看得到,就這麽生活到了現在。”

面無表情的伏黑惠聲音非常的冷淡,顯然情緒也不高,“如果不是我瘋了,那就說明這個世界的確有另外一面,我總不可能是全世界唯一的特例,所以大概能夠猜到你所說的[咒術師]的存在。”

五條悟歪頭,聞言不作回答。

他只是摩挲著下巴,墨鏡下的那對藍到夢幻的蒼天之瞳眨都不眨的盯著惠稚嫩的臉。

惠也強撐著和對方對視,表情不變。

五條悟忽然攤手:“嘛,怎麽樣都沒關系啦,你要是知道一點基礎的話,那對我而言,就更方便說明了。”

打死也想不到惠是從特級咒靈那裏得知情報的五條悟不再思考這孩子說的真實性,自信的他覺得影響不大。

“總之,想要和我談談嗎?”

五條悟蹲下來——盡管這樣,他還是比惠站著高。

白發的青年指了指先前提到的拐角,笑嘻嘻的看著排斥心很重的小孩。

老實說,惠當然不願意去。

他打心底希望面前的家夥趕緊原地消失。

但是,惠對五條悟所說的[麻煩]有點在意。

我馬上就要迎來麻煩……還是我那個消失了好幾年的混蛋老爸帶來的麻煩?

隱約覺得對其可能並沒有說謊的伏黑惠,心情一點點沉下去。

他最後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有什麽事情就快點說吧。”

打著了解清楚情況後對再思考解決的辦法,年幼的惠邁開步子,往青年指的方向走。

兩人安靜的站在拐角。

背著書包的小孩率先開口。

“你剛剛說的[麻煩]是什麽?”惠生硬的問。

“這得從你父親說起……話說回來,你知道禦三家嗎?”

“那是什麽?”睜眼說瞎話的伏黑惠面無表情反問,“像是電視說的三大財閥那樣的名門望族?”

“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禦三家就相當於咒術界的財閥,你的父親就出身於禦三家之一的[禪院],不過那個連我都自愧不如的無賴從[禪院]離家出走了,還在外和女人生下了你……你身上流著禦三家的血喔?”

惠沒吭聲,繼續耐心的仰頭看著青年,聽著對方剩下的話。

“術式一般在四到六歲左右覺醒,大部分集中在六歲左右,你應該已經覺醒術式……甚至已經注意到自己的術式了吧?禪院家的人,可是最喜歡術式了喔,剛剛覺醒術式沒多久又年幼的你,是最好的[出售]階段。”*1

活像是個人販子的白發青年手誇張的比劃著,用輕快的語氣說出最殘酷的話,“小惠你啊,是你那個老爸為了對付禪院家而準備的最強王牌。”*2

五條悟說到這裏的時候還比了個金錢的手勢,意思明確。

惠被他那個老爸賣掉了。

賣給了禪院家。

伏黑惠心情意外的平靜。

“怎麽樣?很生氣吧?不過你那個老爸已經被我——”*3

“沒有生氣。”

伏黑惠冷淡的打斷,看著五條悟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他是真心這麽想的。

已經至少三年沒見過生父的惠,對自己父親的憧憬早就已經在孤寂的過去當中被磨滅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