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月份,已經立春了,但氣溫寒冷依舊。

周一出勤日。

年尾出生的惠剛剛過了自己十二月份的生日沒多久,現已滿六周歲的他早早起床,洗漱,接著穿好幼稚園的制服,吃了一點面包當早飯,最後帶好統一的小黃帽,踩在七點半出門,準備步行去學校。

沒有娃娃車——在發覺伏黑惠的早熟和自律後,繼母去年就已經取消了娃娃車接送,省下了這一筆錢。反正惠會給她打掩護,如果不小心被問道,這孩子會對老師說“媽媽有送他過來,只不過在不遠的前一個路口因為不順路的關系提前分開”這種話,放學也差不多。因此她只要偶爾親自接一兩次和老師打個招呼就足夠了。

如果不是已經提前交完了學費、沒辦法退掉,目前陷入經濟危機的繼母大概還想要給惠退學。畢竟幼稚園並不屬於強制義務教育的範疇。

只比惠大一歲的繼姐津美紀很想送惠到幼稚園,不過被黑翹發綠眼睛的小孩冷淡的拒絕了。

畢竟這倆一個幼稚園一個小學一年級,學校位置截然相反,根本不同路,惠當然不願意讓他最在乎的姐姐津美紀多走一圈……畢竟對方自己都沒多大。

現在是惠幼稚園生活的最後幾個月。

等到了三月份中旬畢業季,伏黑惠就要從幼兒園離開,然後在日本四月初的開學季正式升上小學一年級。

對於別的小孩子來說或許是件值得紀念的大事……但這對年幼的惠來說,卻沒有半點值得高興的地方。

畢竟,雖然小學義務教育階段免學費和教材費,但餐費、課外活動費用、制服費以及各種書包文具費用卻要出……這又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這對伏黑家現在的經濟狀況來說,並不是什麽樂觀的事。

伏黑家是重組家庭。

惠的生父和津美紀的生母以約定一塊照顧孩子為由走到了一起。男方入贅了女方。

婚後,繼母作為全職主婦處理家庭瑣事,而惠的生父則是負責外出賺錢……那個男人雖然有好好打錢回來,但在確認自己只有一點點大的親崽有人照顧之後,就徹底開始不著家。兩個月能回一次都算勤快的。

繼母很有意見:只打錢算什麽事啊?把我當保姆嗎?

然而那男人左耳進右耳出。

看在錢足夠到位的份上,她最終也不再說些什麽了。

可是女人從沒想過自己的新丈夫會突然失蹤,錢也斷掉了。

不,準確來說,是錢斷掉了,才發現新丈夫徹底失蹤了。

從06年到現在09年,足足三年杳無音訊。*1

時隔之長,連身為親生兒子的惠都已經記不清父親的長相了。

女人不是沒找過對方,只是沒有結果而已,

她靠存折裏的存款支撐了三年,男方也三年多都沒往家裏打錢。存款余額逐漸見底,終於到了不管怎麽精打細算都撐不了幾個月的程度。女人再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負面情緒。

狀態糟糕的繼母一身低氣壓,強烈的負面情緒經常會吸引一些低級的四級詛咒回來。

能夠[看見]的惠不發覺異常才奇怪。

在女人越發焦躁的情緒下,伏黑家的倆小孩都聰慧的猜到了那個男人沒再打錢回家的事實。

介於那男人的前科太多,早熟又愛往糟糕方向想的伏黑惠第一反應是他那不著家的混蛋老爸終於拋棄了新家庭和親兒子,不知道跑到世界哪個角落去浪了。

……爛人。

曾經對父親的憧憬和期盼早就在對方一次次給他帶來的失望下消散了大半,年僅六歲、已經再也記不清父親聲音長相的惠垂著纖長的眼睫,平靜的下了結論。

父親沒有繼續寄生活費回來的話,面對沒有收入、家裏還有兩個年幼小孩的情況,繼母究竟會做出什麽決定,惠現在還無法確定。

他也沒什麽發言權,平日也只是面無表情的將情緒糟糕的繼母吸引回來的詛咒趕到自己身上,再悄悄帶出去丟掉罷了。

惠猜測:大概率會把沒有血緣關系的自己交給福利院,然後帶著親生女兒津美紀離開吧?

畢竟繼母雖然沒有虧待他,但也不在乎他。

如果真的是這樣倒也不錯。

至少同樣年幼、溫柔又善良的津美紀還能在母親身邊好好長大。

已經不再關注自己未來,等待自己再度被人拋棄的伏黑惠安靜地邁步往幼稚園走。

六點半出門,卯生順路把裝有長篇小說稿子的信封推進了郵筒裏,然後趁人少,走到食材一條街買菜。

咒靈先生四十分鐘後就拎著裝有白菜、蘿蔔、鮭魚、大蔥、豬肉、生雞蛋、四季豆的菜籃子回了家。

接著熟練的脫掉外套走到廚房,給自己腰間系上圍裙,長長的骨尾巴同時幫忙把菜籃子的食材和廚台的砧板拿出來,又將平底鍋卷放在爐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