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國師府的寢殿依山傍水, 氣候宜人,雖是由親王府後改的,但皇帝足夠用心, 所以也修建得很合解離塵的氣質與偏好。

入眼是清透的玉色, 纖塵不染的織金堆雪帷幔, 露凝的手抓著帷幔,呼吸凝滯,半閉著眼睛,下巴情不自禁地擡高。

她額頭上布滿汗珠,烏黑的發黏在潮濕的面頰上, 有氣息清冷的吻落在她臉上,一點點撫去她的戰栗。

露凝緩緩睜開眼, 看著解離塵細膩如玉的肌膚, 說句比她還好也不為過。

這或許就是仙人的不同。

解離塵身上沒有任何尋常男子的煙火氣,他如冰雕玉塑而成,每·一·處都完美無缺, 無可挑剔。

露凝視線下落看他,手上力道不自覺加大, 在他冰肌玉骨的腰腹處添了一抹刺目的紅。

這樣才真實了許多。

“……嗯。”

解離塵低喃了一聲, 壓抑著喉間輕顫的尾音,倒不像是疼……

她慢慢望向他的臉, 想看他有沒有生氣,卻直接墜入他幽暗深邃的金眸之中。

他好像看了她許久, 在她因這個眼神混亂迷離的時候, 與她肌膚相貼, 極緩地推沉, 帶著些許氣音道:“疼嗎。”

露凝抓著帷幔的手松開, 放在他背上,和方才的手一起加大力道,留下一道道紅色的血痕。

解離塵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又貼近他耳畔,輕輕咬住他的耳垂,帶著熱氣輕舐著,他驟然變了臉色,連冰冷玉白的身體也漸漸滾燙起來,仔細看還有薄薄的汗珠。

露凝不答反問,很輕地道:“疼嗎?”

解離塵的手落在她腰上輕輕握住,指腹緩緩撫過,並不急切,頗為慢條斯理,與他的其他動作對比鮮明。

他這樣沉浸片刻才慢慢說:“若我疼,你便不會疼,那就好了。”

露凝精神有些渙散和恍惚,沒辦法集中在一起,但她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紅的面頰上綻放笑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笑多麽風情萬種。她一直不認為自己是什麽風情萬種的大美人,但那種不自知的風情,已然勝過天下所有人了。

至少在解離塵眼裏,她是獨一無二的,他只看得見她。

“你現在對我這麽好,以後如果對我不好了,我一定接受不了。”

此刻說這些實在有些煞風景,可露凝還是帶了些哽咽之色說了。哽咽也不是因為傷心和擔憂,而是因為……

實在超出負荷。

她眼前景象搖搖晃晃,像乘著馬匹一路顛簸。

昏沉的眼淚墜落而下,令她如脆弱艷麗的花朵被風雨摧折。

解離塵霜發散亂,如謫仙墜落凡塵,挽救疾苦凡女。

“不會有那一天。”

他堅定地給予承諾。

“信我。”

露凝已經沒有力氣回話了,她的喉嚨被其他聲音占據。

可他好像非要得到一個回答,一遍遍問她:“信我嗎。”

露凝隨他沉浮世間,支離破碎地說:“信……信的。我信你……”

她雖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擔憂,但對解離塵也有著超乎尋常的信任,這時是真心覺得他們會永遠這樣甜蜜快活。

就連解離塵也這樣以為。

殿外傳來轟鳴的雷聲,卻完全抵不過殿內悱惻之聲。

最後雷鳴好像都累了,再沒響起,烏雲漸漸散開,月亮升起,月光灑落,殿內旖旎仍然未歇。

他們異常契合,恍若彼此的半身終於聚合,令雙方皆體會到了刻骨銘心,入骨入血的快樂。

這一日京城無數人見到了國師府上的異象,包括宮中帝王。

皇帝站在望天台上凝視國師府的方向,眉頭緊鎖地輕撫著玉扳指。

他有一種直覺,很明確的直覺——國師要走了。

東宮裏,姬嬰同樣看到了國師府上的雷雲。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問身邊人:“有沒有覺得,上天其實是不容他的?”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王明愉可不敢妄議國師,她低眉順眼地繼續倒酒,謹小慎微的樣子簡直令姬嬰厭惡透頂。

“出去。”修養讓姬嬰哪怕對王明愉極為排斥,也沒說出“滾”這樣的字眼,他奪過酒壺直接喝起來,哪怕在酗酒,模樣也依然貴氣不凡。

王明愉沒有立刻出去,她看著這樣的太子殿下,與她印象中的實在相差太遠,忍不住道:“殿下非得如此嗎?”

她竟敢和他說這樣的話,真是出乎姬嬰預料,他冷冰冰地看過來:“大膽!”

王明愉被駭道,立刻跪拜在地,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散了一半。

但她是真心喜歡他,實在不想看他一直這樣下去,於是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豁出去道:“殿下,不管‘他’是不是為上天所容,露凝都不可能再回到殿下身邊。殿下是太子,是未來的大業之主,他蔔過卦,大業會成為凡界之主,整個凡界未來都會是殿下的,殿下不該因已經得不到的人不顧自己的身體,陛下若知道您在南陽王府的安排,也一定會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