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晚打不如早打!

五月二十五日,山西大同,大清皇帝行在。

現在已經是子夜時分了,行在南書房裏還亮著燈光,康熙皇帝捧著一杯熱茶,盤膝坐在炕上,盯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在發呆。今年的夏季比往年似乎暖了一些,北方的降水也稍微多了點,連向來幹旱的大同府在進入五月之後也下了幾場大雨,這會兒天空當中還密布著烏雲,給人一種烏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

禦案上,文書堆積如山,都是各地來的戰報和地方官的奏章。康熙的勤政是出了名的,特別是在他精力充沛的中青年時代,是非常喜歡事必躬親的。連造槍鑄炮這種事情,他都親自過問,設立了養心殿造辦處,專門管這事兒,而且直接向他負責。對於各地的軍務和民政,他也從來不曾有絲毫懈怠,那怕出征在外,他都盡可能的讓朝臣們跟隨。即便不方便讓朝臣們跟著,也會讓人把各地的奏章送到軍前,親自批閱。

可是這位自認的勤政睿智之君,現在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之感。這種無力感主要還不是來自軍務方面的,而是來自於民政方面的。

他在幾年前為了盡快從民間汲取財力物力以支持他的軍事改革,不得不用了“引鴆止渴”之法,放權給基層的“鄉賢”,讓他們充當包稅人為大清朝廷去搜刮民脂民膏……這“鄉賢包稅”之法雖然有立竿見影之效,在短期內為朝廷搞到了大量錢糧,但是負面效果也很顯著。

一個是地方豪強出現了軍事化、武裝化的苗頭,而且還開始作妖了!

豪強們沒有槍杆子、刀把子當不了包稅人,可是當他們手裏的槍杆子、刀把子一旦多了,也就不願意老老實實幫朝廷搜刮了——搜刮來的錢糧裝在自己口袋裏不香嗎?

而且這人心總是不知足的,當上了一鄉之賢後,就難免要想一想一縣之主甚至一府之主的位子了。

而前一陣子因為吳應熊瞎折騰什麽“五路伐清”,雖然沒傷著大清半分,還把吳應麒和布爾尼這兩個倒黴蛋哄上前線送了人頭。但是山東、河南、山西、直隸境內的那些“一鄉之賢”卻紛紛開始作妖。

一部分比較老實的鄉賢就開始哭窮,說去年包稅都包虧了,今年要減少一點,要不然就不包了!

還有一部分心比較黑的鄉賢幹脆造反起兵響應吳應熊,山東、河南、山西等處都有縣城被這夥鄉賢攻破!

康熙的主力都在對付明軍或打布爾尼、吳應麒,所以只能讓各地督撫控制的綠營兵去勉強應付。而那些綠營兵的戰鬥力又比較糟糕,幹勁也不足,所以到現在還有七八個縣城沒有收復……而康熙十八年的包稅看來多少也降一點了!

而更讓康熙感到頭疼的還有鄉賢——儒宗——朝臣(主要是漢臣和新八旗漢軍)之間開始結黨了!

差不多就是明末東林黨的味道,只是東林黨只有嘴炮,而鄉賢有槍杆子、刀把子,儒宗有反經,而且組織也更加嚴密。兩者一結合,讓康熙皇帝非常頭疼,已經有一種要鎮壓儒宗的想法了。

但是……沒有了儒宗,儒門就要趁虛而入了!

康熙本來以為儒宗、儒門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儒家派別,儒門是造反的原儒,儒宗則是恭順的奴才。可是當《反經》成為“四書六經”之一,儒宗和儒門已經變得越來越像了。

一個是手持利劍的斬人儒,一個是手持棍棒的打人儒……而且都把至聖先師描繪成了身高九尺、力大無窮、武功蓋世的彪形大儒!而且都手持《反經》,知道要狡儒三窟。

看著好像真的沒什麽不同啊!

所以康熙很擔心自己前腳鎮壓了儒宗高層,下面那幫鄉賢弟子後腳就加入儒門了……

想到這些讓人頭疼的事兒,康熙皇帝就焦躁地站起身來,朝外邊喊了一聲:“小桂子。”

“奴才在。”隨著應聲,門外走進來了康熙皇帝最信任的太監小桂子。只見他臉上掛著一絲微笑,顯得謙和而又恭順,似乎永遠都會忠於偉大的康熙大帝,至死不渝。

更讓康熙感到滿意的是,這個小桂子公公似乎永遠不知疲倦,好像睡覺的時候都豎著耳朵,只要康熙叫一聲,總是能隨聲而至。

熟讀史書,深知閹宦之禍的康熙現在也有點理解那些重用太監的君王了……

康熙嘆了口氣,便問小桂子道:“圖海、索額圖、明珠、佟國綱他們到了沒有?”

“回主子的話,他們已經到了,正在外面候著。”

“叫他們進來。”

外面的圖海、索額圖、明珠、佟國綱四人聽見康熙的話,連忙走進南書房,甩下馬蹄袖躬身行禮叩見。

康熙看了眼幾人身上好像都濕漉漉的,就笑著說:“都平身吧……外面下雨了?沒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