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醒了

譚栩是鐵了心要和家裏杠到底,轉天就回了學校收拾行李,在一批批拉著行李箱離校的人流裏推門進了花店。

余宴川正背對著門裁包裝紙,小刀利落地劃過霧面紙,裁出來的長方形打著卷掉落到地上。

他聽到行李箱的軲轆響,擡頭從一旁的鏡子裏看到了譚栩的臉。

“怎麽?”他彎腰拾起來地上的幾卷紙。

“蹭一下你的車。”譚栩指了指行李箱。

余宴川懷裏抱著裁好的包裝紙,抽出一只手在櫃台上摸到車鑰匙,拋給譚栩。

等他走出去後,小風才湊過來:“你倆同居啦?”

“合租。”余宴川說完,又強調一下,“我租的時候不知道是他。”

小風“哦”一聲:“那不還是同居嗎?”

余宴川想不出來怎麽反駁。

他的車就停在商業街後的機動車道旁,譚栩很快就放好行李回來,站在一旁看著他忙碌。

“別在這兒杵著。”余宴川說。

“你什麽時候回?”譚栩挪到了不礙事的地方。

“下午。”

譚栩直勾勾地盯著他,半晌才說:“你要出國了?”

余宴川手裏的塑料桶一滑,他沒有扭頭:“嗯。”

不知怎的場面忽然變成了苦情戲,譚栩問道:“我要是不問,你準備瞞到什麽時候?”

余宴川聽著這台詞很別扭,他皺著眉頭:“沒要瞞你……本來打算今天跟你說。”

沒天理了,他是真沒想瞞,也不知譚栩自己腦補出了什麽悲情片來。

“你準備自己去查?”譚栩問。

余宴川把花骨朵上的網兜摘下來:“你別想那麽多,我就是過去看一眼,說得好像我的飛機一出境咱倆就斷絕往來了。”

小風敏銳察覺到氣氛有一絲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從後面走過去,繞去了後門倉庫。

譚栩涼涼地看著他。

自從射擊館事發之後,余宴川似乎在他們中間搭了一層……保鮮膜,他們能夠看到彼此,能夠觸碰到對方,可就是戳不破這層膜。

這段關系變得像一團棉花,摸起來有些虛無縹緲,無論如何也攥不成實心球,無力又易散。

譚栩看不懂他。

余宴川是個很復雜的人,從初見到分別再到重逢,他從來沒有讀懂過余宴川在想什麽。

這種感覺和許多時候他面對譚鳴時一樣,看不穿、無法預判,自己反而就像光著膀子站在他們面前。

譚栩覺得哪怕他自己在外人面前裝得多陽光熱情優秀,內裏依舊簡單透明,也許這份透明源於本身帶在性格裏的“討厭遇上麻煩”——就像他喜歡清晰明了的感情一樣,喜歡就要永遠喜歡,不喜歡就要果斷離開。

說不出是因為他的社會經驗太少、仍沒學會對感情進行打磨通融,還是因為余宴川年長他兩歲,見過了更多世面走過了更多路。

余宴川似乎在疏遠他,譚栩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太多。

這種疏遠並不是距離上的,而是他忽然發現余宴川其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mó,fǎ,xúe,yuàn,制作推薦~……需要別人幫忙。

譚栩從未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麽大男子主義的地方,也並不在意余宴川的拉開距離,但他很難不認為這是對於他過界試探的拒絕。

“好吧。”譚栩把車鑰匙放回櫃台上,轉身走出門去。

地上的網兜被掃到垃圾桶裏,小風過了幾分鐘才探頭出來,小聲問:“你們吵架啦?”

余宴川把地面收拾幹凈,坐回櫃台後的躺椅上,仰了仰頭:“他單方面和我過不去,看不出來嗎?”

“沒看出來。”小風撇了撇嘴,“你倆都在鬧別扭。”

倒也沒說錯。

余宴川抽出放在抽屜裏的塔羅牌,指間一轉開始洗牌。

譚栩太過聰明清醒,總能捕捉到某些微妙的情緒改變。

余宴川自己都無從定義這種改變。他確實沒有辦法像從前一樣面對譚栩了。

在以前他可以放任自己在譚栩面前展示最懶散頹喪的一面,有話就說,有脾氣就發,想做什麽做什麽。

可一旦炮友變成了暗戀對象,他就沒法再維持從前的狀態了。

也許是因為這段感情在逆向行駛,從肉體關系倒退到了最青澀單純的階段,他開始有所保留,開始生疏,開始只想展露自己最簡單的一面。

由奢入儉難,兩個人從負距離一下子拉遠,這對於余宴川來說是一個合適的暗戀區間,足夠容納他的全部心思,但對於譚栩……也許會產生些許誤會。

我現在要怎麽做?

余宴川默念了幾遍。

他集中不了注意力,無論如何也無法啟牌,兩只手隨意切牌時就飛出來了一張,靜靜落在桌子上。

女皇逆位,愛意受阻的兩性關系。

余宴川看了幾秒卡面,幹脆把一整摞都扣在桌子上,拿著車鑰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