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友枝腦子裏幾乎要炸了。

她頭痛欲裂, 心臟像被人剜著一把刀子,而她的腦海裏則一遍遍閃過那些惡毒不堪的評論流言:因為一張P圖而造謠她和江宴禮有不正當關系,進而罵她不知羞恥, 造謠她曾經進行校園暴力,抹黑她的才華和所有努力來的不正當,汙蔑她曾經選擇為女性發聲是為了博眼球蹭熱度,甚至她的辱罵家人,詆毀她的出身……

曾經伸張正義卻被反口誣陷,並且一直被對方報復至今。

鄭虞……

想到這個人,友枝的手指一點點攥緊,加重力氣,深深紮進手肉裏,直到傳來一股清晰的刺痛感,她茫然地張開手,低頭發現自己的手掌心已經被紮破了,滲出點點血絲。

“賤人”

“婊.子”

“去死”

“下地獄吧”

“惡心”

“想吐”

被輕易吐出的匿名的惡毒話,無時無刻不在擊潰神經線條。

她死死咬住唇, 無比壓抑地弓著背部,捂著胸口, 胸腔裏翻湧的巨大抑郁感和窒息感幾乎要將她徹底掀翻。

好像是被一點一點積壓的巨大的崩潰感, 無論自己平常怎麽裝作毫不在意或者故作輕松,它一直存在著, 長成巨大的形狀。

到最後全部洶湧來襲時,幾乎將她整個人壓垮。

她覺得難以呼吸。

心臟被攫住。

他身後的一群蠅營狗苟們,因為受到了“主人”“哥哥”“上帝”的無聲指引, 於是將口中的唾沫發瘋似的噴向她, 將唇舌化作刀尖惡狠狠地刺向她, 用無數惡毒又不堪入目的話語來作踐她,暴行永遠無休無止,喧囂塵上。

人人都在赤.裸裸地施暴,明明白白的真相被她們輕易拋之腦後。

一場自詡“正義至上”的群魔狂歡。

“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發現你無比崇拜的、瘋狂熱愛的偶像,其實只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個罪惡滔天的猥褻犯的時候,你會怎麽做?”

你是會選擇揭發他的惡行,勇敢地讓所有粉絲知道真相,從而讓他為自己的惡劣行為,進行根本無法與之比擬的贖罪嗎?

還是你會拼命地掩蓋真相,將極大的惡意盡數投泄到那個受傷害的無辜女孩身上,肆意地人肉她,辱罵她是編造故事的爛貨,只不過是以此來奪取眼球呢?

還是,你只會當一個默不作聲的冷眼旁觀者,靜靜地看著這些惡意滔天的網暴、人肉、辱罵,和蕩/婦羞辱,對此無動於衷,反而有時候覺得無聊,在心裏快意又惡毒地想著“為什麽那個人不摸別人偏偏摸她,肯定是她自己不檢點、活該”呢。

你會怎麽做呢?

那些不知道內情的人開始指責發聲的女孩子,他們似乎偏向於那些名氣大的一方,認為她在編故事,用盡一切詆毀她,讓她永遠不要發聲,把她們逼得退無可退。

所以網上更多的則是:

“我沒說什麽話啊,不就是跟著大家一起罵她幾句而已。“

“她自己非要死的,關我們什麽事。”

“說你兩句就這麽脆弱啊,我看也別活著了。”

你看啊,她們永遠有這麽多的說辭,永遠有這麽大的臉皮,把自己擺在無關者的角度,肆意評斷、冷嘲熱諷。

她們似乎永遠占據著所謂的道德制高點,永遠高高在上,隔岸觀火,或者直接落井下石,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曾經有多惡毒。

友枝死死咬著唇,抱緊了自己。

——那些人是這樣逼死藍卡的,也是這樣,從而逼死無數個無辜的女孩的。

有站在明處的惡人,也有躲在無數個陰溝暗處的惡人。

能夠殺死人的不是那一瞬女孩子們曾遭受的無盡黑暗,而是在事情發生之後,那些始終不肯放過她們的,無比高高在上的“清醒世人”。

她們就是心性惡毒,就是天生的壞,看不得別人好,於是千方百計去挖苦你諷刺你,想讓你被拽下來摔下來,看著你最終跌入萬劫不復,她們才會開心。

她們不會愧疚的,永遠不會。

負面的、被積壓許久的悲觀情緒如同潮水般劇烈湧來,隨後漸漸蔓延上了少女的肩膀,脖頸,和鼻子。

溺水般的窒息感。

友枝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無比灰暗。

如果是這樣,如果一直被誤解,被打倒,那自己的堅持又有什麽意義呢。

那一瞬間她幾乎想放棄一切。

什麽也不想做了。

好像現在她終於能夠理解藍卡了……

她輕輕顫動著睫毛,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淚水順著臉龐一滴滴地滑落。

友枝翕動唇瓣,直視著天花板,像在岸上擱淺的魚。

藍卡。

——原來在那段日子裏,你是這樣的感覺啊。

好痛苦,好痛苦,好想死掉啊。

迷蒙裏看到那個笑容美麗的少女,十八歲的年紀,躺在冰冷的玻璃棺裏,陰陽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