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祁凜不喜歡入睡。

因為他總是被迫回想一些事情, 惡心的,痛恨的,陰暗的。

那是七歲那年, 被孫薇一腳踹下三月的冰冷泥潭,他大病初愈之後。

“小野種,私生子,你就在這待著吧,沒人會來救你的!”尖銳刺耳的嘲笑聲,眼前一口枯了的井,四五個小男孩正把另一個男孩往裏面推,惡意的笑容伴隨著幾個人興奮的瞳孔,烈火般的夕陽把影子不斷拉長,紛紛伸著手臂制住不斷掙紮的男孩,如同一只只前來索命的惡鬼。

終於,他們把他一腳踢跪下去。

那孩子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男孩們見狀,口裏發出興奮無比的吼叫, 然後他們七手八腳地把人拽到井口,再往裏重重一推。

男孩的身體不受控制地下落, 一頭跌進無盡的黑暗。

他呼喊著“救救我”, 兩只手在濕滑的井壁上奮力抓撓,耗盡體力, 最後再無助地滑落下去。

身體好痛。

喉嚨也好痛。

拼命嘶喊著救救我,卻被扔下來的一塊石子狠狠打中眼睛。

兜頭一桶水澆下來,透心冰冷。

捂著眼縮成一團, 渾身發冷, 發絲黏著水珠, 一滴滴往下掉。

身旁是枯敗的稻草,陰冷發臭的井底泛著嘔人的味道,還有吐著信子緩慢纏繞上手臂的一條黑蛇。

黑蛇忽然張開大口,猛地朝他咬來。

祁凜在噩夢中猛地驚醒,冷汗從額頭潸潸落下,一雙丹鳳眼不斷顫抖著,望上看,入目是一片冰冷灰敗的天花板。

窗外蟬鳴不止。

窗簾被風吹的微動。

他沉沉呼吸幾下,扭頭看向鬧鐘,時間顯示是淩晨一點。

捂住額頭,撩起被汗濡濕的額發,少年吐出一口氣。

草,睡不著了。

每次都是這樣。

他暗罵一聲,索性起身下床,到飯廳拿起水壺倒水,仰頭灌下一大杯涼白開,然後走到客廳裏打起遊戲。

祁凜沒有開燈,掛壁上那張巨大金屬屏遊戲頁面裏泛著太過明亮的白光,槍擊音效充斥著整個空蕩蕩的客廳。

按下,殺敵,一擊,敵人倒地成盒。

拾物資,收集,開車,揍人。

馬格南一槍解決一個撲上來的怪。

大怪怒吼倒地,綠色的血濺在屏幕上,很快消失,然後顯示一個“perfect”。

他面無表情,繼續打下一關。

電子顯示屏的光暈映照著祁凜蒼白.精致的臉,在他身後落下一道長長的影,他眉眼巋然不動,操縱著手裏的搖杆和按鍵。

他在無所謂地消耗著自己的青春。

反正也停課了。

死亡,跳躍,補血條,gamestart。

揉了一下眼睛,不知疲倦。

他餓了,走到餐桌沖了碗泡面大口吃著,腳下的垃圾桶裏塞著成堆的外賣盒。

——要是生活也和遊戲一樣就好了。

不至於每天都煩到要死。

他一直這麽打遊戲到天亮,然後扔下搖杆,歪頭睡死在客廳的地毯上。

……好累。指節動了動,少年低低地沉吟著。

“……”空蕩蕩的室內沒有什麽回音,水龍頭不斷滴落水珠,四周靜的可怕。

他早已習慣了。

所以明天也依舊是這樣。

永遠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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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artistic藝術交流論壇。

某娛樂八卦模塊。

“之前有個瓜,龍臥苑油畫部首席畫者友枝為一個少女畫手發過聲,大家還記得這事嗎?”

“早知道啊,陳年老瓜了嗎這不是,不是說鄭虞在一年前涉嫌wx騷擾sun畫展的一個參賽選手還捂嘴?然後友枝畫了《毒花》來諷刺他。”

“對對對! 《毒花》,我記得這幅畫的意境真的超級絕,構圖也賊棒,可惜因為這個事沒有得獎。”

“對,我也記得這事,那女畫手在友枝給她發聲後立刻滑跪否認,說一切都是誤會,最後導致友枝被鄭虞的粉絲追著罵了好久,不得不說,鄭的粉絲真的太恐怖了。”

“臥槽,那個女畫手叫什麽啊?”

“阮霧啊,說真的,我覺得她簡直就是白蓮花一個,友枝真是瞎了眼了,明明在幫她最後還被她給背刺,被罵得好慘。”

“阮霧?就那個之前一直蹭友枝熱度的小白花?我記得她畫的不太行……”

“我聽帝都三中的人說友枝轉學了,看來她本人被這事波及的夠大的。”

“啊?不是說她弟弟毀了她的畫才動手的嗎?聽說差點被學校處分,或許都有關系吧。”

“我看你們也別在這共情友枝了,誰讓她自己識人不清的,成天高高在上的,還裝聖母給人出頭,這下翻車了吧。”

“就是,她就是活該嘻嘻。”

“活該+1。”

“大家再罵多點,我愛聽。”

“??樓上的沒事吧?幸災樂禍?girls help girls,友枝沒有任何錯,真要說也是阮霧這人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