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年前大單

借著酒醉的名頭端坐著不動, 目送那兩顆大雷離開食鋪,包三兒自己也一樣一身的冷汗。只是這會兒還不是表現出來的時候,誰知道後頭有沒有留著眼睛呢, 所以他依然撐著那半醉的模樣,托著腮木愣愣的坐在那裏, 眼神明顯沒有焦距。

他沒有焦距,可整個食肆裏的人焦距卻相當的統一, 基本全在看著包三兒。這會兒是午飯後的時間,食鋪除了幹活的就沒有一個客人, 十分的空曠, 這樣的環境下, 即使包三兒說的話聲音都不大,卻依然讓離著近便些的夥計們將他的話聽了個大概。

即便是這些人都沒讀過書,不懂朝堂呢, 可就像包三兒自己說的,世事洞明皆學問, 人活的時間長了,好壞總是能聽出來的, 自家這東家……被那位公子稱賢才難道錯了?最起碼在他們這些底層的人看來, 能在喝醉後還如此條理清楚, 說的他們這些什麽都不懂的, 都能明白幾分,那就是有才,大大的有才。

帶著看賢才的心再去看包三兒, 這些人的眼睛裏那真是滿滿的都是敬畏, 可這份敬畏……這會兒讓包三兒那是相當的著急啊。

他都在這兒坐了好一會兒了, 怎麽就沒有一個有點眼色, 將他扶到裏頭去?這樣裝醉也是很費力氣的好不!他都有點撐不住表情了。

關鍵時刻還是得看老韓頭啊!就在包三兒這托著腦袋的手臂開始發酸,開始琢磨是不是該換個姿勢的時候,老韓頭開始招呼武家老二了。

“趕緊來搭把手,將三爺扶回去。”

一句話總算是將這屋子裏有點拘束的人驚醒了,不但是武家老二過來了,就是大眼睛等幾個孩子,也慌手慌腳的跑了過來,幫著搭手。

有人搭手,包三兒又不是真醉,半真半假的借了點力,很容易的就被幾個人弄到了工作間的炕上。

人躺在熱乎乎的炕上,讓熱氣那麽一熏,剛才還覺得沒什麽的包三兒這會兒是真感覺到了幾分暈眩,許是後勁上來了?眼皮子都開始發沉了,整個人都開始恍惚起來。

而就在他恍惚的好像快上天的時候,耳朵邊卻半點都不安生,雜亂的說話傳了過來。

“三爺?三爺?”

“怎麽樣,韓爺爺,三爺睡著了?”

“睡著了,成了,你們先回去忙乎吧。一會兒就該忙起來了,不用在這裏待著,有我呢。”

“唉,我們這就走。不過……韓爺爺,您說,那三爺說的……”

“朝廷上的事兒,哪裏是咱們這樣的人能懂的?你們記住嘍,今兒什麽都沒聽見,知道不?別多嘴多舌的,給自己招禍。”

即使醉著,老韓頭這話也讓包三兒下意識的想要翹起嘴角。人老奸馬老滑,說的就是老韓頭這樣的人啊,看看看,多機靈,他什麽都沒說,老韓頭就知道怎麽善後了,可見有個精明老人關鍵時刻就是頂用。

“可三爺不是……”

“人喝醉了,說的話能信?我喝醉了,還覺得自己是天王老子呢。走走走。別在著瞎想了,有功夫多幹活多掙錢才是正經。”

老韓頭的一陣趕人,讓包三兒的耳邊終於清靜了起來,滿意的他放下了心神就想入睡,卻不想屋子裏沒了別人,那老韓頭自己卻嘀咕上了。

“唉,三爺啊三爺,老頭我看著你出生,看著你長大,看著你成家立業……看了你20多年,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您的心胸眼界竟是這樣的不凡,早知道這樣的,當初若是送了您去讀書科考,那不定……。”

老韓頭在銅盆裏絞了熱熱的手巾,給包三兒又是擦臉,又是擦手,嘴上的嘀咕聲十分輕微,若非就在包三兒的耳邊,怕是都不能聽全。

“可心疼死老頭嘍,這世道自來看的越明白的人就越是心裏苦。你平日嘴巴和蚌殼似的,什麽都不說,那這苦楚豈不是一直都埋在心裏?也不怕憋出病來。”

這話聽得包三兒心下也是一酸。確實是苦啊,愣是誰倒數著日子坐等國破家亡,還什麽都不能說,心裏能甜起來才怪!沒愁瘋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心理素質好。

“老頭我今兒看了這麽長時間,多少也明白了您的心思,您這必定是看著那公公衣著不凡,像是個宮裏得臉的,想借著……可您這一出鬧得,要是有個萬一,現成的罪名就落下了!連著家裏怕都能被牽連了去,您說說您,這到底是圖什麽呢?”

他也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啊!這他能嗎?按照歲數,或許他不用受這國破家亡的罪。可家裏這些孩子呢?他能保證他們到時候會好好的?萬歷皇帝滴滴親的嫡長公主,命大的活到了順治年間,最後不還是被餓死了?他能保證什麽?

再說了,一個朝代的滅亡從不是一朝一夕的,往後那些年零星的罪能少了?哪怕是為了自己不至於老來受罪呢,也得試一試不是?不管怎麽說,有了今日這麽一出,哪怕以後什麽都不能改變呢,也算是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