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高中時,盛嘉楠注意到過邵斌這個人。他個子小小的,長相很普通,面相有些戾氣,不過那時盛嘉楠看不出來。

那時候不論是操場、食堂還是來回教室的路上,江馳總是勾著他肩,一路在他耳邊笑著叨叨叨。他們有時候是兩個人,有時候還有班裏幾個男生。

在一群人嬉笑吵鬧時,盛嘉楠總能看到迎面走來的小個子男生,直直盯著他。察覺到他的目光後,又立刻別開,低頭快速走過。

這樣的次數多了以後,盛嘉楠不免就記下了這張臉。

在一次江馳不在的晚自習,盛嘉楠獨自一人下課回家,走在學校附近沒什麽人的小路時,被尾隨的邵斌一下抱住表白,說一些讓他聽了感到嫌惡的話。

說他會偷拿他喝過的水杯。

說他會撿起他丟掉的東西藏起來。

說他房間裏貼滿了他的照片,一看就令人興奮。

說他有多喜歡他……

雖然那時候盛嘉楠比邵斌個子高,但對方出乎意料地力氣大,想要把他拉去人工河邊隱蔽的小道。

好在江馳從小黏著盛嘉楠,壓根不舍得他一個人放學回家,急匆匆趕回學校接他放學,在急得半死時,找到了在拉扯推拒的兩人。

盛嘉楠是從小被江馳捧在手心裏呵護著長大的,他平常自己說話聲音大一點,事後都會想抽自己。眼見盛嘉楠被別人欺負,當即火冒三丈,整個人直接炸了,不管不顧地沖上去逮著紹斌就是一頓死揍。

那幅畫面盛嘉楠現在還記得,他看著都覺得疼。而邵斌也不愧為瘋子,還在用言語一遍遍侮辱他們,刺激江馳。說一些在他們當時那個年齡從未聽過從未想過的葷話。

說盛嘉楠是他的童養媳,說江馳把他養在家裏就是為了艹,問江馳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要上他,爽不爽,還有無數惡心至極的話。

他們的生長環境太健康了,盛嘉楠從未聽過這樣的黃話,臉都白了。只記得江馳當時憤怒至極地把邵斌的腦袋一下一下磕在路邊的圍欄,咆哮著反駁他所有惡心的話。

說他從來沒想過,從來沒做過,也永遠不會對盛嘉楠做那種惡心的事……

那一晚之後江馳就產生了強烈的厭同心理,甚至對gay之間的任何親密行為都產生了PTSD,過激一點的時候,甚至覺得惡心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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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件事報了警,在學校教務室處理時,雖說邵斌行為惡劣,也確實找到了他家中所有關於盛嘉楠的物品,可由於江馳對他構成了實質性傷害。所以校方和警方鑒於兩人都是未滿十八的未成年,希望達成和解。

他們給出的理由是紹斌並沒有對盛嘉楠造成實質性傷害,反而是江馳造成的結果更加惡劣。

當時把江馳氣得牙都差點咬碎了。最後還是被盛嘉楠攔下,同意和解。

而校方也承諾會保證他的安全,開除邵斌。

當時和解完,盛嘉楠走出教務處時,江馳就站在走道裏等他。

他繃著個臉,面無表情,盛嘉楠走過去輕輕握住了他拳頭:“你不應該這麽沖動的。”

江馳沒什麽反應,過了好一會兒眼睛才瞥過來。他的情緒已經穩定了很多,不像昨晚回去,一整個晚上都死死摟著盛嘉楠,還噩夢連連,驚醒無數次。

只是眼裏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我沒有沖動。”他用著平淡無比的語氣說,“我就是想打死他。”

盛嘉楠看了他須臾,牽著他手,下了樓,走去樓底花壇邊無人的一角。

兩人站定,盛嘉楠說:“你可以下手輕點,這樣我們就算正當防衛了。”

江馳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盛嘉楠看到他眼眶倏地有點紅了,像是這會兒緊繃的神經才隱隱松懈。江馳垂下眼,一把抱過盛嘉楠,將他摁進懷裏。

“憑什麽啊?盛嘉楠,你說憑什麽啊?”江馳嗓音帶著點哽意,“什麽叫未構成實質性傷害?如果構成了怎麽辦?我怎麽辦?他們想過嗎?”

盛嘉楠輕撫江馳的後背,聽著他的話,也不由陷入了一陣沉思。現在回憶起昨天那幾分鐘的感受,盛嘉楠仍覺手指發軟,有點後怕。

是啊,憑什麽啊?憑什麽要讓受害者忍氣吞聲,加害者從寬處理?如果構成實質性傷害,就等同於讓一個敗類毀掉他和江馳兩個人。他們何其無辜?

雖然這麽想,但盛嘉楠知道該怎麽更好地安撫江馳。

“我很需要你,江馳。”盛嘉楠說,“就算是為了我,下次不要這麽沖動了,好嗎?”

江馳下巴磕在他肩上發了一會兒呆,兩人靜靜擁抱了好半晌,江馳才說:“我控制不住,我一想到……”

他喉間一梗,頓時就發不出聲音了,只剩胸膛起伏的喘息聲。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盛嘉楠輕拍著他繃緊的肩,又摸摸他牙齒咬得死死的臉,“你別這麽生氣。別咬了,萬一牙齒崩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