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2/3頁)

若叫錢氏親耳聽聽這一番話,必不敢再拿陳氏當個鄉下小婦人去小瞧,這哪裏是沒主見可以完全忽略的鄉下小婦人,這言笑晏晏間軟面子和硬釘子都叫你硬吞下去的厲害,錢氏若一早曉得,決不敢因一時激憤就拿陸家當個面團捏。

這話若扔到錢氏臉上,那就是——你不待見我們,其實我們也膈應你呢。

偏陳氏說得極客氣體面,半點不顯刻薄。

而入了李存義的耳,又是另一重意思,表明的是陸家的態度,這門親,不合適了,為兒女計,兩家都不好再往來了。

李存義心知已是無可挽回,嘆息一聲,道:“是我愧對兄嫂,今日過來,蒙兄嫂不棄,還肯稱我一聲兄弟,請到屋裏來坐,奉一碗熱茶,存義已經非常感念。我未曾管教好妻女,不敢觍著臉再受承驍一聲義父,我那不孝女如何都不足惜,沒有叫承驍和承驍媳婦受這份委屈的道理。”

他說到這裏,站起身來,對陸洵夫婦一禮,道:“義父子的名份雖斷,兄嫂和承驍當年救我一命的恩德存義永世不敢忘斷,兄嫂若不棄,以後咱們做個朋友往來,也讓承驍和仲玨不至於就因此事生分了。”

李存義此言,正是陸洵和陳氏之所求,自無不允,夫婦二人對李家父子觀感還是極好的,因著錢氏和李雲璧生出來的那點陰雲一時倒都散了。

李存義沉沉壓在心中兩日的心病倒是去了三分,此時自然關心陸洵這次秋布進貨一事,道:“我問過承宗了,大哥此番是自己進了十匹的量回來,不知可有壓力,我每年也販些布,除了我那舅兄,倒還識得幾個朋友,若是吃力,可由我牽線分銷一些。”

與從前喚一聲陸兄不同,李存義此時只照年齡,改口喚了陸洵一聲大哥,兩家的親斷了,在他這裏因著多了一層愧疚,待陸洵夫婦卻是愈發敬重。

陸洵也聽出他稱呼上的改變,和陳氏相看一眼,未再說什麽,只針對李存義說的幫著找布商分銷一事笑著搖了搖頭,道:“多謝賢弟美意,還不及告訴賢弟,家裏幾個孩子都大了,我讓他們各自歷練,老二前一陣在旁邊的小鎮又開了一家陸豐的小分號,而承驍結親的柳家,於上月末,就在我這陸豐對面開了一家繡莊,生意尚可,四家鋪子合起來壓力倒是不大。”

又把陸豐布鋪改布莊一事說了,道:“我近幾日往周邊鎮子也跑,已經找到一家布鋪、兩家繡鋪合作,只等擇個吉日,把這鋪子的招牌換了,往後就當布莊經營,不說能有多少成就,只負擔我自家鋪子進貨的余量應當不成問題了。”

這話卻是謙虛,真把布莊開起來,哪怕只做到周邊鎮子十之二三的生意,也是一大進項。

李存義不曾想不過數月之間,陸家竟已經有了這麽大的變化,又是開分號,又是改布莊,自是一番恭賀。

心中更覺這是陸家造化,自家妻子和舅兄這事做得不地道,說是不相幫,實則是給陸家以顏色,卻不知陸家也在成長,如今陸家見招拆招,更上一層,李存義一方面為陸家高興,一方面覺得妻子行事委實不上台面,又羞又愧。

他人在陸家,自然要問起陸承驍,一是行商之事,二是婚姻之事,都是李存義所關心的。

陸洵和陳氏也知道李存義待自家老三倒確實是極好,也不相瞞,只當與尋常友人聊起家中兒女,把陸承驍去兩浙行商之事,以及柳家、柳漁的情況都大致說了說。

李存義早在信中就聽兒子提起過柳漁,如今聽聞就在陸豐對面開繡莊,心中其實是極好奇的,奈何他如今算不得陸承驍義父了,問幾句便罷,要見一見人卻是於禮不合了,他心下嘆息,取了隨身帶的那個小包袱放到案幾上,解開包袱布,從裏邊取出一個極精巧的匣子。

李存義把那匣子打開,裏邊是一對成色極好的玉鐲。

“這是收到承驍婚訊時買的,本來承驍喚我一聲義父,他要成親,去下聘時我該當替他備一份聘禮才是,奈何沒趕上,如今雖斷了這親,可這份心意卻是早早就備下的,還望兄嫂代承驍收下,算是給他們夫妻的賀禮。”

陸洵和陳氏只看那玉的成色就知是極貴重的,哪裏肯收,只道:“心意領了,這太過貴重,卻是不能收。”

李存義相勸再三,夫婦二人皆不肯受。

李存義便知這情分到底是傷了,難掩失落。

謝了陸家夫婦要留住的好意,辭別離去,在安宜縣碼頭雇一艘船,卻不是往袁州去,而是轉道長豐鎮,循著記憶,指著那船家將船搖到了當日被水匪刺傷的那一片水域。

李存義讓船家停了船,自己望著那一片水域發怔,當年死生一線被那半大的少年拼死救下的場面依然清晰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