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然而其實柳晏平壓根沒往花廳來, 他知情識趣著呢,直接去外院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柳漁心卻跳得厲害,手心莫名沁出了微汗, 細薄,卻是熱且潮,甚至覺出幾分口幹舌燥的意味來,她一下子向旁走開一步:“我去倒茶。”

慌慌張張避了出去,沒一會兒,又臉頰發燙折了回來,取了火折子把花廳裏的油燈點亮, 黑燈瞎火的太容易讓人多想了。

柳漁承認自己是心虛得厲害,甚至不敢再看陸承驍一眼,逃一樣出去了。

出了花廳, 卻不敢真就那樣到廚房去,拿相對不那麽熱的手背給臉頰降了降溫,緩了緩心跳,深吸一口氣才往廚房去取幹凈的茶盞。

衛氏瞧她一眼, 笑道:“承驍來了?”

“嗯。”柳漁點頭,盡可能讓自己聲音平穩, 道:“說是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衛氏低頭忍笑,應了一聲, 道:“那陪他說說話, 總得有一兩個月才能回來了。”

柳漁現在有種家中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陸承驍那點小心思的窘迫感,心裏是又虛又慌, 還要強作鎮定, 泡了兩盞茶端著送到了花廳。

陸承驍情緒也已經整理好, 看到柳漁眸中便滿滿的都是笑意, 柳漁對上他那雙笑吟吟的眼,那點羞窘竟就散了,自己也笑了起來,捧了茶放到案幾上,示意陸承驍道:“坐下吧,用些茶。”

陸承驍哪裏真要用茶,只看柳漁都看不夠。

從前知道燈下美人這個詞兒,今日才是第一回 真真切切知道燈下美人的意思,白日裏瞧著已是極美,現下在昏昏暖暖的燈光下,愈發勾勒出一種驚心動魄的顏色。

柳漁哪裏不知他在瞧自己,先還能端茶佯作不知,等把茶都送過去了,再想裝不知道都不成了,回望他:“瞧夠了沒有?”

陸承驍的笑容就愈發揚了起來,搖頭,含笑望著她道:“不夠。”

柳漁覺得陸承驍臉皮厚度漸長,私底下變得直白,更不怕羞。

她是有些招架不住了,被他瞧著,她手心微微的潮熱始終難褪,被那存在感過於強大的目光瞧得沁出了汗來,掌心熱得快能烙餅了。

柳漁忙捧了茶喝,試圖分散些注意力,擋一擋陸承驍的目光才好。

等捧起那茶盞,卻奇異的竟在意起自己喝茶的儀態來,這還真是儀態課出師後頭一遭。

柳漁就想,她當真是病得不輕,喜歡一個人原來竟會是這樣的嗎。

沒奈何放下茶盞,央道:“別看了。”

語氣中含羞帶嬌且不覺。

陸承驍見她臉頰薄紅的告饒,右手虛握成拳抵唇掩笑,見柳漁就要惱了,才道:“漁兒,我很快回來,但一個多月太長了,你能不能許我一個念想?”

念想?

柳漁擡眉,以為是前番他來家裏時問她這次行商回來就提親行與不行那件事,可是錢袋都幫著收了,難道竟沒懂嗎?

柳漁覺得不會,看他後邊的態度,分明是明白了的。

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陸承驍,眼裏是讓他明示的疑惑。

陸承驍視線在柳漁頭上的一支珠釵上流連,那是一支銅釵,整個釵身銅制,取銅之本色。

一半釵身是銅鑄的梅枝,極短的枝,僅一花一葉,葉片翹起,正作了鉤頭;另一半釵身是一只銅鑄的蝶,銅的顏色,蝶身是一枚艷紅的瓷珠燒制,蝶翼為銅,做得極精巧,連羽翼的脈絡也清晰以極,蝶翅的一角嵌著一顆紅色珠子,形似紅豆。

釵頭以幾顆銅珠和大小錯落的艷色紅珠串成的流蘇點綴,這珠鏈最上方是銅制的小扣,將梅枝和蝴蝶兩半釵身連作了一處。

蝶與紅豆,皆有相思之意。

柳漁覺察到他目光,略想了想,擡手摸摸發間珠釵,而後意識到了什麽,眼裏溢出幾分笑意。

何以慰別離?耳後玳瑁釵。

她看陸承驍一眼,取下插在發中的珠釵,拈在指間瞧了瞧,再擡眼,果然見他眸光極亮,柳漁輕笑,以指尖輕輕將連接兩半釵身的小扣解開,取下後扣回梅枝那一側,把另半支蝶嵌紅豆的珠釵遞予陸承驍。

陸承驍再是沒想到柳漁竟懂了他的意思,歡喜以極,接過那半支珠釵。若非心中還知男女之防,是真想再握住柳漁的手才好。

“漁兒,我回來就來提親,早些娶你可好?”

他難抑心中幾乎要溢將出來的愛意,舊話重提。

柳漁彎唇:“我說不好便不好嗎?”

陸承驍搖頭,看了花廳之外一眼,貼近她低聲道:“不好也好,上回應了,不許反悔。”

柳漁埋頭忍笑,然而陸承驍自己卻反悔起來了,輕聲嘆道:“漁兒,我真有些不舍得走了,是不是兒女情長了些?”

柳漁點頭又搖頭,最後才道:“我也不舍得你走,不過忙碌起來,應該也很快的。”

把手中另半支珠釵遞給陸承驍,陸承驍愣了愣,而後反應過來柳漁是讓自己替她將珠釵戴回去,激動到狂喜,接過那半支珠釵,握在手中,卻不知怎麽下手,有些赧然,問柳漁:“可有什麽講究?是插進發髻中就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