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每次王子燁進組,兩人遠距離聊聊微信打打電話,是會互相說些“想你了”的話,近似情話。

兩個人面對面待在一塊兒,住在一個家裏,當面是不說這種話的。上床的時候也不說。

更甚至,假如他倆之間的日常中沒有上床這一part的話,那王子燁和大學男同學在一起賣腐,都比他和薛停雲在一起時,更像一對兒。

畢竟賣腐,全是技巧,不需要感情。

倒是也很正常。王薛二人從最初就都心懷夢想,要把對方這個1掰成圈,都鍥而不舍地做著掰1成0的美夢。

同一個家庭、同一個夢想了屬於是。

兩年多了,夢想還在雙雙落空。

偶爾能聽對方說出一句甜不滋兒的話,能品出來對方還挺在意自己,就都有了離目標更近一大步的錯覺。這可真是一對普通而自信的1。

就沒想過,別人談戀愛是雙向奔赴,他倆是反方向做夢。

北京。

薛停雲打完了電話,還坐在小區樓下的長椅上,打算把剩下的半根煙抽完再回家去。因為家裏沒有煙灰缸。

從研二開始到讀博,那幾年裏,他抽煙抽得非常兇,經常在實驗室裏一待大半天,出來第一件事就是躲進洗手間裏過煙癮,當時以為當一輩子科研狗,就得當一輩子老煙槍。結果博士答辯結束後沒多久,煙草不香了,立竿見影地戒掉了。

這幾天有點事,煩。

下班回來,他在便利店買飯團,結賬時看見收銀台旁邊的煙,就買了盒。

去年春天,他就完成了在站博後的第一期研究,順利出站,他原本就是要朝著職業科學家過渡,可是一期出站後,中途有點事,耽擱了大半年,第二期拖到前陣子才報了選題,等著評項目基金。

偏巧碰上了所裏人事變動,新入職了幾位PI,其中一位從北美歸國,聲勢浩大地帶了那邊實驗室的自己人,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所裏對高端人才一向待遇從寬從優。

但這PI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又不客氣地跟所裏提了要求,裙帶一位原本在國內三流實驗室的水博,所裏看了這位的履歷,不好,但也不算太差,出於對新PI的尊重,還是同意了。

這人就坐在薛停雲旁邊,就是被薛停雲暗嘲過的那位同事,和新PI同一個姓氏。

嘲歸嘲,本質上倒也不礙薛停雲的事。

萬萬沒想到,他的二期博後項目基金評分,新來的PI出其不意給了最低分,理由是聽說薛博士一期出站後,就被藥企高薪挖去了,雖然不知道做了一段時間後為什麽又回來了。薛停雲的兩次選題也確實都是微生物醫藥方向。

這PI的意思,就是說薛停雲隨時有可能跑路去藥企,花所裏的錢搞醫藥研究,成果也會成為向藥企開出更高薪的敲門磚。

薛停雲只得感謝各位導師。

回到辦公室,他把裝著報告的文件夾摔在隔壁辦公桌上,那桌上的水杯書籍鍵盤摔了一地。

那同事一臉驚恐,想吵嚷,看看薛停雲一米八五的身高,因為生氣用力而鼓起來的臂肌,這同事坐在電腦椅上,飛速朝旁邊退開:“幹什麽?你要幹什麽?”

“不好意思。”薛停雲發泄出來了,又覺得沒意思,拿回了文件夾,道,“沒戴隱形眼鏡,看不清楚,走錯位置了。”

下班後,買了飯團,也買了煙。

坐在樓下,吃了飯團,狠抽了幾口煙,看了看橫店天氣預報,發現下雨了,就找可能不開工的王子燁說話。

“有點想你了。”

“我也有一點。”

要復活的煙癮,忽然間又死了過去。

吸煙有害健康,應該多打電話,多發微信,少抽煙,少郁悶。

問題沒有辦法多,事兒總能解決。薛停雲開解了自己一番。

一只奶牛貓從他面前經過,小區裏的常駐流浪居民,不怕人,邁著貓步,邊走邊看他。

薛停雲身上沒帶什麽吃的,空著手無實物表演,毫無道德地想騙貓來擼一擼:“咪咪,來來來。”

奶牛貓顯然不是笨蛋,沒搭理他。又一只狸花貓追上來,兩只貓蹭著對方,一起黏黏糊糊地跑走了。

薛停雲騙貓不成反被秀了一臉,悻悻地想,拽屁拽,就你們有對象?

這邊廂,王子燁也回了酒店,向晚提醒他敷面膜,天天上妝,臉太幹了。

他聽話地照做,向晚見他拿出魚子醬面膜,當即表示自己臉也有點幹。於是兄妹倆聚眾塗了面膜。向晚又給王子燁貼上眼貼,坐旁邊盡職盡責地給讀劇本。

“仙尊,你忘了千年前的誓言嗎?為何竟待我如此、如此薄情?”向晚動情地念道。

“區區千年前的事,”王子燁接台詞,上位者的輕蔑口吻道,“本君怎會忘?你既已飛升,當以蒼生為念……”

向晚誇贊哥哥道:“你記台詞真的又快又好!我照著念都沒有你準確度高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