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汽車平緩地行駛在城市的道路間, 時奕州從來沒有覺得二十分鐘能有這麽漫長。

他將視線順著窗外移去,朦朧的月光與林立高樓中閃爍的霓虹燈交相輝映,燈與月的光亮拉長著路上行人的身影。

男人的雙手乖巧地搭在腿上, 他思緒紛雜,一時半會都不分辨不出自己在想些什麽。

在將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腦海當中過過一遍後,時奕州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騎虎難下的情況。

——周亦的馬甲脫不下來了。

他一開始揣著和姜淺重新認識一次的想法,但因為各種原因玩脫了。導致現在姜淺想離婚的對象是他, 想離婚的原因也是‘他’。

我用‘我’的個人魅力征服了我老婆,但我老婆又因為‘我’要和我離婚;這段話實在是太繞口, 連他本人想完後都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時奕州的視線呆呆直視著正前方, 連車子什麽時候拐進醫院的他都沒有注意到。

“想什麽呢,發呆這麽久了。”姜淺將車停好, 而後坐在駕駛座上扭過頭。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男人的側臉, 想看看他會怎麽反應, 女人等了半天才聽到時奕州清了清嗓子。

“胳膊疼。”他接著沉著嗓音說道。

姜淺:“……”

時奕州這個樣子讓她根本沒辦法去試探, 甚至連語氣重一點都會讓她陷入自我譴責。

要是有人在你失足落樓時宛若天神降臨一般突然出現救了你, 還因此受了傷,說是沒有感動和感激一定是假的。

但他偏偏又是自己想要離婚的對象——

很好, 她現在進退兩難了。

一男一女的思維在某種程度上詭異地契合,同時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後姜淺率先反應了過來, 下車替他拉開了車門。

姜淺穿著的禮裙裸露著小半截後背, 她只能繼續披著時奕州的西裝外套, 又取出小包中的口罩掛在了耳後。

糊是一方面, 但好歹也是個女明星不是?

“走吧。”

車子被停在距離急診樓最近的車位上, 兩個衣著鮮亮的年輕人急匆匆走進去, 吸引了不少視線。

姜淺早就知道時奕州要繼續隱瞞身份, 於是沒有主動問他要證件,結果剛一到前台,他自己反而先說了。

“我沒帶身|份|證。”其實帶了,就在兜裏。

一旁的姜淺神色無異:看,我就知道。

幸好醫院對待急診患者都較為寬容,只要登記一下姓名再交上押金,第二天早上把證件補上就可以了。

姜淺簡單地和小護士形容了一下時奕州的病況,領了一張小紙片,最後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走進了電梯側面、開著門的房間那裏。

屋內,帶著老花鏡的醫生剛好在倒茶,聽到腳步聲也沒回頭。

他手一擡,“先坐。”

姜淺看時奕州手不太方便,上去幫他把靠桌的凳子往外諾了一點。

高大的男人乖巧地說了聲“謝謝”,中規中矩坐了下來。

他的雙手不自然地放在腿上,上身挺得筆直,似乎還有些緊張,這一幕看站在他身後的姜淺眼中有些熟悉,於是不自覺眯起了眼睛。

很好。

懷胎十月時奕州,她看上去像是來陪人做產檢的。

姜淺搖搖頭將奇怪的想法排出,將注意力移到了抿了一口茶的老大夫身上。

“醫生,他兩條胳膊受傷了,方便您給看一下嗎。”

老大夫扶了扶眼鏡,“來,把手放桌上。”

他對著時奕州的胳膊上下看了半天,又進行了觸診,“這是怎麽弄的。”

男人沒有猶豫地說道,“接了東西。”

“是重物。”姜·重物·淺補充。

時奕州的嘴張開半天又合上,那邊的醫生已經觀察完了他的情況,提筆在紙上寫著東西。

“局部受力有點嚴重,輕微腫脹,拉傷是沒跑了,冰敷一會,然後趕緊去拍個片子看看。”戴著眼鏡的老大夫嚷嚷了半天,然後把紙扯下來遞給姜淺,“你這是從多高接了什麽東西,怎麽兩條胳膊弄成這個樣子。”

時奕州半天沒說話,姜淺卻突然扭扭捏捏不安了起來。

“...兩米多,九十多斤...但是有緩沖。”

醫生:“……”

嘖。

年輕人真會玩兒。

他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行了,趕快去吧,等會兒拿了片子過來給我,要是骨折了還有得忙。”

一聽說還有骨折的可能性,姜淺整個人都不好了起來,她魂不守舍地跟時奕州並排走出診室,每走一步頭就低一厘米。

看女人腦袋低的已經露出潔白的脖頸,時奕州安慰道,“我沒事。”

“但我有事。”她垂頭喪氣。

男人一停,語速比平時快了這麽一點,“是不是脖子還疼、還是剛才蹭到那兒了?我們再去掛個號。”

“……”

你怎麽表現得比我還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