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3頁)

綠色的妖火逐漸吞噬黑霧,黑霧一開始還能發出狂亂的慘叫,到後來聲音就逐漸微弱下去,直至被綠色的妖火吞噬殆盡。

傅紅雪死死地盯著那一團黑霧,什麽也沒說,在那團黑霧終於消逝之後,他忽然脫力一樣的跪倒在地,嘔出一口鮮血來。

他的身體抖如篩糠,臉色蒼白的像一只地獄裏爬出來的鬼,他跪在地上,鮮血從嘴裏不停的留下,而他的眼睛裏呢?他是否有淚留下?

十八年前,秋星失去了一條命的時候,他的眼淚就已隨著秋星而流盡了,從此之後,無論是差點被殺、還是被假的秋星所欺騙,他都連一滴眼淚都沒流過。

直到今天。

他握著刀的那只手竟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一只奶白色的小手,忽然覆在了他的手上,溫暖又柔軟,這是秋星的手。秋星跪在了他的身邊,低著頭看著他顫抖冰冷的手。

傅紅雪忽然緊緊地抱住了秋星,他的雙手收得是這樣的緊,好似一個溺水的人,在抱著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他抱著秋星,沾著鮮血的嘴唇翕動著,不停的重復著秋星的名字。

他的衣裳上沾的全是血,布料粗糙的黑色布衣帶給人的感覺並不舒服,反倒是有些刺痛。

秋星反手抱住了她。

她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久,她才柔聲道:“沒事了,都結束了。”

傅紅雪一句話都沒有說,他顫抖地捧住秋星的臉,秋星嬌嫩幹凈的臉,與他蒼白而痛苦的面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看著秋星,忽然喃喃地祈求道:“讓我吻你,好不好?”

他的嘴裏全都是血,他怕秋星會嫌棄。

秋星那雙碧綠的眼睛裏,忽然也滿是痛惜,她看著狼狽的傅紅雪,眼淚順著眼眶流出,然後她主動湊了上去。

漆黑的夜裏,篝火不停的燃燒著,這裏的血腥氣已夠濃重了,橫七豎八的躺著四五具死狀淒慘的屍首,但傅紅雪不在意,秋星也不在意,夏天的草地之上,青草並不是嫩嫩的青草,反倒是已有些老了,連帶著青草的邊緣,都甚至能割傷人的皮膚。

傅紅雪躺在夏天的草地上,他的眼睛望著高遠夜空之中的那顆孤星,蒼白的胸膛像是海浪一樣起伏。他的背上滿是被青草割傷的痕跡,他卻一動不動的躺著,根本毫不在意。

他已活過了三十七年,是一個正當成熟的壯年男子,可既是如此,他漆黑的眼睛和蒼白的皮膚,卻總讓他顯得很脆弱。

這種脆弱,並不在經常顯露,但好似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易碎與痛苦。

“痛苦”,本就是他人生最大的主題。

秋星就窩在他的懷裏。

她的大尾巴還有點瑟瑟發抖,她縮在傅紅雪的衣裳裏,頭上的雪白毛茸茸耳朵有點耷拉著,奶白色的臉蛋也浮起了一種動人的紅暈,她伸手去拉傅紅雪的手,傅紅雪就反手抓住了她的小手,側過身來,將她整個人都收入了懷抱中。

秋星的另一只手也攀在了他的脊背之上,碰到了一塊蝴蝶似的骨頭。

他們沉默了很久很久,傅紅雪才忽然開口。

“那妖魔說,我的前十九年和後十八年,都是他在飼養我的怨氣。”

秋星不說話。

一個人的人生,能有多久?三十七年,這已經是很多人的一生了,即使對長壽的人類來說,這也已是壽命的一半了。

三十七年的人生,都只是一個笑話,三十七年的人生,都只為了養出那妖魔口中的“怨氣”。

一個人的一身這樣度過,是否是個笑話?

秋星的心忽然被揪起來了。

傅紅雪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垂下頭來看秋星。

十九歲時,秋星看起來比他要更成熟,更懂得這江湖的詭譎。

三十七歲時,他已成了縱橫江湖的天涯刀客,秋星卻成了一個美麗的小姑娘,她好似永遠都是少女般的模樣,永遠都是他愛上她時的那副樣子。

世間萬物都在變,但時間卻在她身上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忽然柔軟了下來。

秋星不說話,傅紅雪卻並不在意,他只是繼續道:“他說錯了一件事。”

秋星問:“是什麽?”

傅紅雪道:“我的人生,起碼有一件事不在它的掌握之內。”

秋星側頭看他。

傅紅雪也在看她。

他忽然一字一句地道:“我愛上你這件事,絕不在它的掌握之中。”

的確是這樣的。

三十七年前,妖魔發現花白鳳用旁人的孩子來當復仇的工具,它的本來目的,自然是等到這孩子艱苦卓絕、失去一切的時候,再告訴他,其實你根本就不是這家人的孩子,你受的這些苦根本毫無意義。

它本來一定是打算在那個時候收割傅紅雪的,但它一定沒想到,這個少年竟真的那樣的愛這只貓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