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雖然胤禛主動提出為研究牛痘制造一個順理成章的動機,但否認蓄意坑騙康熙。

利人利己、利國利民的事怎麽能叫騙,最多就是有一點點隱瞞而已。

很快,就把借口給編出來了。

“弘昐明年要種痘,四貝勒作為阿瑪關心長子種痘的安全,那會是最好的由頭。”

胤禛說,“因為那與汗阿瑪當年關心阿哥們的情況相似,而你要做的就是讓汗阿瑪想起那種感覺。”

武拂衣:“具體說說。”

胤禛回憶:“當年,我六歲和三哥七歲,我們被安排到一間屋子內種痘。汗阿瑪每天下朝都會來隔著門與我們說話,讓我們不要害怕。那個月,他不論多忙,每天都來。”

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了,但仍舊清晰記得那時的感受。

記得康熙在門外提起的出痘後讓禦膳房做好吃的點心,也記得康熙挑選奏折上的雜聞趣事給他和胤祉聽,甚至記得自己與不怎麽往來的三哥聊著悄悄話。

那時覺得康熙真的是好阿瑪,也覺得不熟悉的三哥多了幾分親切,但人長大後發現有的事不得不變。

胤禛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悵然。

“將來,當汗阿瑪問起研究牛痘的動機,你就與他聊聊當時種痘的事,但要注意不能流於表面。”

他就隨手舉例,“比如提到了皇阿瑪說等我和三哥出痘就給蓮子湯喝,現在你對提及時要增加自己的想法。像是多少用量的蓮子湯更合適中年人,像是哪種口味適合幼兒。”

武拂衣心領神會,“從蓮子湯講起,對中年人的用量是為皇上的健康考慮,而給幼兒的口味是為弘昐考慮。

這就將四貝勒對父親的孝心與孩子的慈愛都包括了進去,還能表示愛護孩子的精神是傳自皇上。你這招,妙啊!“

胤禛沒多少被誇獎的喜悅,這是不斷揣摩康熙喜惡的結果。而做兒子的,那般仔細地琢磨父親,真是好事嗎?

曾經也羨慕過太子。

以前太子與其他兄弟不一樣,活得夠肆意,而父皇對他足夠予取予求。

武拂衣打量胤禛,這人記性夠好的,就是不知道是記恩多一些還是記仇多一些。

“瞧你的臉色,是不是還有半句沒說的?可不能給半吊子的提議,你讓我在皇上面前提四阿哥小時候種痘的事,當時你與皇上的相處狀態如何?”

或許是因為記得太清楚,胤禛並不喜歡回憶過去。現在為了牛痘計劃成功,有的事不得不說。

“早些年,我不太會忍耐,基本上有仇當場想報。胤禟剪禿了百福的狗尾巴毛,我敢立刻抄把他的辮子給剪了。這件事,你應該已經知道。”

武拂衣點頭,她聽胤禟提過了。“類似的事,有很多嗎?”

“不算少。”

胤禛以一句康熙的話來概括,“戒急用忍,是汗阿瑪在我十二歲那年賜給我的箴言。”

當年被訓斥的起因,是與三阿哥胤祉為誰該得到一本古籍善本唇槍舌戰了一番。

康熙得知後,將兩人都責罵了一頓。

訓斥他們都已經十二三歲,是到了準備娶妻的年紀,該成為獨當一面的皇子,怎麽可以再隨心所欲。弟弟不尊重哥哥,哥哥也不照拂弟弟,都是不像話。

胤禛說著前因,現在回頭看引起爭執的起因真就是微不足道,卻讓他與胤祉被罵得狗血淋頭。

“比起三哥,我被訓斥更多。汗阿瑪讓我好好反省,不要再喜怒不定,時刻記著戒急用忍。”

武拂衣暗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胤禛看上去是變成了少言穩重的模樣,但骨子裏的脾性就不好說了。

話說回來,回到天花種痘上。“也就是那次,你和三阿哥在種痘時培養出來的一些兄弟情,淡了下來?”

胤禛輕輕點頭,沒什麽好遺憾的,那是或早或晚的事。

“一旦汗阿瑪聊起種痘,那你也勢必要提到胤祉。你懂的,兄友弟恭是皇上想看到的,而能說出小時候的那些相處場景,足以說明四貝勒還記著三哥的好。”

當然,在給出研究牛痘的動機時,不能只談情感起因,也要談一談經辦政務的影響。因為康熙是父親也是君王,就要考慮到他不希望兒子太過感情用事。

“以弘昐種痘為起因,隨後就要說審閱刑部卷宗時又看到天花相關案件。罪案性質惡劣,那堅定了四貝勒要去找更安全的種痘法。”

胤禛說完了合情的前因,接著需要合理的方式將思路引到牛痘的方向上,那就是合情合理都有了。

“給。”

武拂衣把這個合理的方式預備好了,她將隨身攜帶的那本手劄遞了出去。“看看這一頁,青牛神力的故事。”

胤禛接過舊手劄。之前在兩人沉默對峙時,武拂衣無視了他的黑臉就是在悠閑翻閱這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