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沒事。”

胤禛腦子有過一瞬空白,他活了二十二歲,從沒想到有一天會親身體驗女子癸水來了的感覺。

此刻,偏偏還需要假裝鎮定,誰讓他不想暴露身份問題。平靜地轉身對侍女觀霜說,“就是月事來了。”

觀霜看到自家小姐僵直身體,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原來只是小日子到了。

“上個月,您病了一場。大夫說了吃的藥可能會讓月事推遲幾天,這會時間正好對上。奴婢這就取熱水來。”

說話間,觀霜放下了姜湯,先麻利地從衣匣中取出了月事帶,然後拿著木盆就出了客艙。

胤禛愣愣站在原地,左看看月事帶,右看看這銅鏡中這身體的倒影,心情已經不能用尷尬來形容。一遍又一遍默念汗阿瑪告誡他的話,‘戒急用忍、戒急用忍’。當經歷過這種事,以後還怕什麽?

萬一,就是說有沒有那種萬一的可能,他以後用女子身體懷孕生子呢?

不!絕無可能!

胤禛沒能忍住,右手狠狠捏了一把左手手背。試圖以疼痛感阻止胡思亂想,頭一回痛恨自己多思多慮的性格。

為了不亂想,轉移注意力走向書桌,試圖或者這具身體的更多情況。

桌上放著幾本書,而書籍類型與櫃子行囊內的《女訓》等完全不同。

櫃子裏放的是女四書,書桌上放著近期在看的一些地方志與遊記,比如談遷的《北遊錄》。

這可不是姑娘家一般會讀的書,就從作者談遷的自號便知一二緣由。

談遷自號江左遺民,遺民哀痛亡國之情,哀嘆的就是明朝。但他的書也不是禁..書,《北遊錄》記載了明末清初的不少掌故紀聞。

胤禛匆匆瀏覽,書內沒有自行批注,書頁的折痕顯示書籍被翻閱了好多回。

一邊想著,他又翻出了一疊練字紙。紙上一筆簪花小楷寫得不錯,柔美清婉,不失靈動。

胤禛猜測武氏該是字如其人,但發現一處奇怪的地方。

絕大多數練字謄抄的詩文墨香已淡,少說是三個月前寫的。書桌上有著筆墨紙硯,卻僅有一張新書寫的紙。

其上寥寥一筆,出自蘇軾的《定風波》,「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東坡居士的詞文當然不錯,可武氏作為未出閣的姑娘為什麽偏偏寫這一句?她能懂這詞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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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過後,木蘭圍場本該彌散一股草木清新之氣,現在卻一片肅殺寂靜。

兩位皇子遭遇野狼群突襲圍攻,這是康熙巡幸塞外以來破天荒第一次發生的大事故。

這次事故造成了侍衛三死一重傷。四阿哥與九阿哥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差點就命喪狼口。

帳篷內,武拂衣醒了。

沒有立刻睜開眼睛,先確定自己是否仍然頂著四阿哥的身體。

被鮮血與雨水浸濕的衣服被換下,腿部受的傷已經被包紮好。

在馬匹上昏睡之前,她做了最後一件事,將右手食指給掰脫臼,這會也被正骨復位用細布固定住了。

耳聽四方,先判斷了周圍可能有幾個人。

四周很安靜,隱隱約約能聽到遠處的輕微腳步聲,但沒有談話聲。

一覺醒來,還是沒能得到此身的任何記憶。

武拂衣只能依據武氏為選秀了解的皇室常識去判斷如今情況。

傳聞中,胤禛性情冷淡嚴肅。他的生母是德妃,養母是已故的孝懿仁皇後佟佳氏。早幾年娶了烏拉那拉氏為福晉,而四貝勒府總管太監是蘇培盛。

更多的消息?

沒了。武家在江南生活,打聽不到更多京城的事。

“蘇培盛,什麽時辰了?”

武拂衣睜開眼睛喊了這個名字,不管四阿哥這位親隨太監有沒有來木蘭圍場,眼下叫他都沒錯了。

如果人在,那自然就會應聲而來。

如果沒有同來,也能用四阿哥昏睡醒來,下意識去叫用習慣的幫手去解釋。

“奴才在。”

帳篷門口傳來應答聲,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太監疾步入內。

“主子,您醒了。這會是八月初三的酉時,您睡了一天一夜。太醫說您身上的傷都是外傷,但傷筋動骨一百天外加失血不少,接下來需要好好靜養。”

武拂衣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蘇培盛。

聽他吐字清晰沒有失了沉著,卻又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幾分關切情緒,這人能成為胤禛的親隨不是泛泛之輩。

“外面的情況怎麽樣了?”

武拂衣支起身體,半倚靠在枕頭上。

蘇培盛立刻道來,“昨天下午,皇上下令徹查這次野狼群襲擊的始末。出事時,您與九爺一共帶了四名侍衛,只有您的護衛劄克丹活了下來,他也受了重傷。”

武拂衣:“你詳細說說目前知道的情況。”

根據蘇培盛打聽到的消息,紮克丹左手被野狼咬斷了。而結合胤禟與紮克丹兩人的敘述,昨天野狼群是在圍場西側突然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