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過去記憶(3)(第3/4頁)

今天教的是撫琴,範情身著白袍,坐於上首,將撫琴需要注意的事項和要訣一一教授著,很快,曲調流暢溫潤的琴音就從琴弦當中傾泄出來。郝宿則是坐於離他不遠的地方,面前同樣擺著一架琴。

這首曲子郝宿已經聽過許多回了,如今他初步認識些字,但唯一能全須全尾寫出來的卻只有自己的名字,範情的名字也總是會被他忘掉一些筆劃。

下方的學生一邊根據先生的教導撫琴,一邊會時不時悄悄看一眼郝宿。

都說範情待對方好,他們如今才算是窺見了一二。

等範情從上首下來時,便第一時間到了郝宿身邊,然後親自教他辨認琴弦音譜,帶著他的手彈著。

可惜郝宿雖然看上去風骨清雋,但卻著實愚鈍。不管範情怎麽教,他就是學不會,有些學生看到範情這樣的耐心,都有些羨慕郝宿。

這個世界等級森嚴,尊卑嚴明,範情不僅是範氏中人,還是他們的師長,因此底下的學生並不敢多看範情,不一會兒也就專心在自己的課業上。可他們仍舊能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音調傳出來,以及範情充滿溫柔的聲音。

“不對,按錯了,是在這裏。”

“要用手指輕輕地撥動,像這樣。”

“手要放松。”

最開始再簡單不過的那段範情足足教了十來遍,郝宿也還是沒有掌握。

可底下的學生卻只在對方彈了最後一遍後,聽到了範情誇獎的聲音:“比一開始好很多,回去後我們多練習幾遍,會學會的。”

他一點也不見生氣,整個人沐浴在陽光當中,看起來聖潔無端。

範情毫不掩飾自己對郝宿的偏愛,在他這樣不厭其煩的教導中,居然真的讓郝宿成功學會了第一段。

“好聽,我想再聽一遍,可以嗎?”

這是範情自己做的曲子,是專門為郝宿做的。如果是懂琴的人,一聽就能聽出來這裏面蘊含的感情。

然而那樣深刻的曲子被郝宿彈出來時,卻充滿了冷漠與平靜,像是一潭死水。

但就是這樣,範情也還是想聽郝宿再彈一遍。

郝宿彈的時候,曲子裏原有的溫潤不見,唯余堅冰般鋒利。

他跟範情在一起的時間最長,這段時間也是對方在教導他,真正來說,郝宿連基本的思想也沒有,只不過是範情讓他彈,他便彈了。

一段畢,範情的臉上還掛著好看的笑意。

範章剛走到院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範情如此模樣。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①,用來形容範情再合適不過了。他這會兒沒有多想,只是過來跟範情說說話。

因為範情在學識上常有獨到的見解,所以範章經常會來找範情切磋。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郝宿,因此跟對方也交流了幾句,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問題。

“他這是……?”

範章跟郝宿說一句話,對方總要過半天才能有所回應,神態也一直都是淡淡的,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空殼。

範情被範章問起來,只抿了抿唇,告訴對方郝宿這樣是從出生下來就帶的病症。

他眼底有看不見的黯淡與難過,說話的時候心更是一抽一抽地疼,攏在袖口裏的手如同自虐一般,緊緊地掐著指腹。

範章沒有察覺出來,在跟範情又聊了幾句後就去忙自己的公務了。

等人走了以後,範情則是帶著郝宿去了畫室。

他教了郝宿很長時間,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讓人在紙上塗染出了一灘辨不出形狀的墨跡。饒是如此,範情還是將這張紙妥帖地收藏了起來。

晚上的時候,範情照例給郝宿念了一篇故事。

隨著郝宿識字越多,他講得故事也越深奧,但深奧只是相對而言。

範情在講完故事後,又牽住了郝宿的手,被子底下的手莫名的燙。

郝宿還沒睡,他知道範情在看他,然後像每晚一樣,輕輕地吻了他一下。如墨般的長發隨著這個動作散落到了郝宿的肩膀上,他睜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人。

範情同他目光相對,吻住他的時候,還慢慢用唇慢慢地廝|磨|了一會兒,直到眼尾悄悄染上了一層緋意,才又躺下。

範情的半邊身子都挨著郝宿,手從原本的簡單牽著變成了十指緊扣。

這種夜間的曖|昧對於郝宿來說並不陌生,因為兩個多月來一直都是這樣,從他熟睡以後,到他還清醒的時候。

郝宿不知道為什麽範情要對他這麽好,也不知道為什麽範情要對他如此親近。

但這些曖|昧的舉動對於他而言,不曾激起任何波瀾。

郝宿很快就又睡過去了,範情卻遲遲沒有閉眼。直到很久以後,才聽到他喊了一聲郝宿的名字。

世人皆言範情端莊、守禮、雅正,其實他陰暗、偏執、心內盡是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