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座大山

黃沙漫漫,十裏不見綠林,地上深深的裂縫猶如活了上千年的老龜龜紋。

忽而,地面顫動,堅硬的鐵蹄飛快踏過塵土,苟延殘喘的幹枯草木一碰即碎,化為粉末,跟泥沙混為一體,在烈日的曝曬下變得滾燙。

高溫讓人們的視線都變得扭曲。遠處的營帳好似沙漠裏的海市蜃樓。

直到一聲高喝爆出,才知不是幻覺。

“吾乃驃騎大將軍手下參將元賢,開門!”

瞭望台的衛兵當即揮動小旗,少頃,高大的木門緩緩打開。一行騎兵瞬間而入。

元賢將奔波許久的馬匹交給專人照顧,他直奔主帳。

“將軍,有消息了!”

帳篷裏的人齊齊望來,元賢對著主案後的顧二將軍抱拳道:“將軍,三十裏外發現北狄痕跡。”

他詳細講述一路探查到的蛛絲馬跡,力證自己預料非虛:“將軍,屬下猜測他們很有可能會偷襲我軍。懇請將軍允許末將帶兵迎戰。”

有戰爭,就會有軍功。

然而顧二將軍卻岔開了話題:“本將明了,你外出半月也乏了,先下去歇息歇息。”

“將軍?!”元賢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低下頭:“是,將軍。”

帳篷內沒有外人,軍師才道:“將軍,屬下懷疑這是一個圈套。”

他將種種疑點道來,末了總結道:“元參將探查到的痕跡十有八九是北狄故意給我們看的,如果我們帶兵前往,很可能會損失慘重。”

顧二將軍其實也偏向軍師的看法,否則他不會支走元賢,顧二將軍問道:“軍師以為何?”

軍師:“將軍不妨讓顧四副將再次探尋。”

戰場就是一個索命地,身為三軍之首,顧二將軍每一次的命令都關乎成百上千人的性命,他不能不慎重,必須慎重。

元賢在自己營帳裏焦躁踱步,等待結果。

他沒有背景,從一個無名小卒到參將很不容易,而軍營裏想要往上爬必須要戰功。

他帶著人在野外蹲了半月才有此收獲,此次若能憑此大挫北狄,他肯定能往上升。

他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軍營裏新人輩出,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然而次日,大將軍身邊的親兵傳信:北狄有異,暫時按兵不動。

元賢傻眼了。

什麽叫按兵不動?

軍隊不出動,不剿滅敵人,他哪來的軍功?

“元參將,元參將?”

元賢回神,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才沒讓自己顯得那麽猙獰。

元賢垂首:“是,末將領命。”

直到親兵走遠,元賢低吼著踹翻了帳裏的長桌。

“參將好大的火氣啊。”

元賢心中一顫,忙換上一副穩重的面具:“剛才不小心碰到桌案了。”

他笑道:“不知陳總兵來有何事?”

陳璜自顧自找了一張凳子坐下,慢條斯理地理袖子:“元參將還不知道吧,昨日咱們的顧四副將帶著一支騎兵出營了。”

元賢眉心一跳。

陳璜笑眯眯望著他:“你說若是顧四副將剿滅敵人,這軍功算誰的?”

元賢不傻,他聽明白了,當即反駁:“不可能,將軍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他能從一個小兵爬上來,除了他自己努力,還有驃騎大將軍的賞識。

陳璜撚了一縷胡須,“那就等著看罷。看看這功勞最後落到誰頭上。”

他起身離開,快出帳門時忽然駐足,冷嗤道:“若咱們的大將軍真像你說的那麽好,這軍營也不會是他顧家的一言堂了。”

話落,大步離去。

元賢落寞地倒退兩步,口中喃喃:“不會的不會的。”

又過一日,顧家三房的顧大郎來到元賢的營帳。

元賢起身恭迎:“少將軍。”

三房大郎點點頭,他坐下跟元賢寒暄一番,然後切入正題。

元賢之前打探的消息的確是北狄的圈套。

元賢駭的跪下:“少將軍,屬下有罪,還請少將軍責罰。”

三房大郎扶起他:“元參將也是被蒙蔽了。不過戰場消息關乎人命,還望元參將以後仔細分辨。”

驃騎大將軍還是很看重他這個提拔上來的屬下,怕元賢多想,特意派子侄過來寬元賢的心。

軍營是個嚴肅的地方,有功當賞,有過當罰。不能亂來。無功無過則賞罰,必然難服眾。

但元賢為了打探北狄蹤跡,確實盡心盡力,未免寒了人心,顧二將軍打算走私庫安撫屬下。

元賢看著遞過來的木盒子,惶恐地往回推:“少將軍,屬下愧不敢受。”

“拿著吧,你還要養家。”

三房大郎又捧了元賢幾句,這才離開。

是夜,陳璜尋來:“怎麽樣,我沒說錯吧。”

元賢不語。

陳璜半點不客氣的打開木盒子:“這麽點銀子?打發叫花子呢。”

其實不少了,盒子裏的銀子能抵元賢三月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