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瞧著他把一塊才四錢的碎銀放到荷包裏,林真道:“你揣著幹什麽呢?”

顧凜看著他,道:“這是真真給的。”

林真突然想起他還小的時候,自己給他銀子後他也會收著裏邊的一塊碎銀,存到現在,有一小堆了吧。

瞧著很冷漠的顧凜對他,以及與他相關的事物從來不冷漠。

林真攬著他的脖頸,踮著腳尖親了親他的唇,笑著道:“那我可要努努力,填滿顧大人的私庫了。”

已經比他高了大半個頭的顧凜扶著他的腰,給他省些力。

縣衙抓了人販子的消息下午就傳遍了東陽郡,特別是那些跟人販子只隔了一堵墻的人家和離得不遠的街坊鄰居,沒想到人販子離自己那麽近,嚇得臉都白了。

而那些曾經丟過女娘和哥兒的人家一想到有可能是這些人販子把自己的親人拐去賣了,恨不得拿著刀把他們千刀萬剮。

但更多的是自以為要臉面,丟不起這個人的人家,悶不做聲地什麽也沒說。

夜裏,差點兒著了人販子的道,又中了軟筋散的林真好不容易躺下睡著,突然聽到後邊的院子裏傳來聲音,還越來越喧嘩。

他起身叫丫鬟:“後邊怎麽回事?”

待在這裏伺候他,什麽地方都沒去的丫鬟道:“奴婢也不清楚,要不奴婢去打聽打聽。”

不止有聲音了,亮光還從後面映照出來,林真穿上鞋子往外走:“過去看看。”

一出屋子,後邊的聲音就更明顯了,當林真帶著丫鬟走到後邊,只見汪夫人還有縣衙裏的下人丫鬟們圍成一團,把前邊擋得嚴嚴實實的。

看到他來,本來就一個頭兩個大的汪夫人心裏頭抖了抖,穿過人群走過來:“林夫郎。”

林真瞧著好些穿著不一的女娘和哥兒,猜測這些應該就是顧凜帶著衙役從人販子手裏救的被拐賣的人,“是他們中間有人出事?”

汪夫人嘆了口氣:“是,經夫郎白天的提醒,妾身叫人守在院子裏,半夜的時候聽到凳子倒地的聲音覺得有些奇怪,進去之後就發現……”

“發現有二十多個女娘哥兒將腰帶扔到了橫梁上,意欲自盡。”

說實話,汪夫人被下人告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並不怎麽意外,這些女娘和哥兒未成親的占大多數,或許還待字閨中,或許已經定下親事,只等著良辰吉日出嫁。

可是被拐賣後不管他們有沒有被人販子碰過,回去之後在家人和街坊鄰居的眼裏都是失了貞潔的,日後別說嫁個好人家,嫁個沒出息的潑皮無賴都會被抓著這事說事,被碾入腳底都不敢說話。

林真默了一下,穿過那些丫鬟下人,走到哥兒女娘自盡的屋子裏,只見二十多個十幾歲,二十來歲的女娘哥兒神情麻木地坐在地上、床上、凳子上,對周邊的聲音沒什麽反應。

林真對遲自己一步進來的汪夫人道:“夫人叫這些伺候的人出去吧,既然人已經救下來了,便無大礙。”

汪夫人有些遲疑,小聲道:“若是他們再尋短見……”

“沒事,按我說的做吧。”林真望著眼神麻木的女娘還有哥兒,明白這時候太多人的凝視,對他們來說未必是好事。

汪夫人見他執意如此,吩咐身後的丫鬟,讓她通知下面的人撤下去。

幾乎整個縣衙的下人丫鬟都在這兒了,全走後院子裏一下子空空蕩蕩的,連著空氣都要冷了一些。

林真坐在腳邊的椅子上,聲音很輕地問身旁的一個哥兒:“小哥兒你是哪兒的人?我是州府的,今年五月剛來的,以前是南邊的一個小村子裏的。”

他說他的,屋子裏的女娘和哥兒們動也未動,甚至連眼珠都是呆滯的。

林真沒有停下,繼續說安遠鎮那裏的氣候,說自己丈夫死後自己回家做麻辣燙生意,然後遇到的事兒和人。他說得很仔細,連自己麻辣燙的價格都說了,慢慢地,他說到自己開店,一個月能賺一百多兩百兩銀子,但是呢遇到了第一任丈夫的妻子,把他的名聲搞得臭不可聞,自己把她告上公堂。

林真平常聊天的時候很有趣,這會兒說起自己的經歷來也經常說出一些令人覺得很直觀的比喻和句子,屋子裏的女娘和哥兒們就這麽聽著。

突然,在林真說到自己雖然在公堂上贏了蔡金珠,但真有味小食齋的生意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門可羅雀的時候,離他有些遠,坐在炕上的二十來歲的婦人低著頭道:“你說這麽多,也是想勸我們回家去的。”

“不是,只是想跟你們說說我的事,至於你們要回家還是有其他打算,全看你們自己。”

“能有什麽打算……不是在這裏死,也是在其他地方死。”二十來歲的婦人道。

婦人生了一張小小的瓜子臉,皮膚不算特別白皙,但是因為年紀小,皮肉順滑飽滿,是個小美人,但是此刻她臉上的神情灰敗且喪氣,還有瀕臨破碎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