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2/2頁)

顧凜點點頭,他的柴刀已經損壞了,徹底不能用,手裏拿著的是那個高大匪首的巨大寬刀。

這把寬刀很沉,刀柄粗,刀身長且寬厚,要不是顧凜常年練習箭術,手勁比同齡人大許多,別說使用,就連拿起來都費勁。

還有他的弓和收回來不足十支的箭,以及被他殺死的第一個匪徒的絆馬索,他忍著肩膀傷口的刺痛還有胸口肚子的隱痛:“我們迂回繞回那天休息的道路,順著這條廢棄官道邊上走,按照王有財所說沒多久我們就能看到一個村子,從村子邊上過去就是安遠鎮鎮上河流的主河道,路遇岔路口往左走七天就到。”

“那個村子肯定已經被流民軍屠戮過,說不定還駐守在那兒,所以我們要繞開這個村子。”這樣的話安全得多,但與之相對的,是路程不知道會有多遠,他們要考慮糧食的分配。

要不是自己身上有傷,顧凜有把握帶著林真走官道,現在卻不得不繞路而行。

林真背著背上的東西:“繞路沒事,實在不行咱們先不動剩下的糧食還有米粑,往深一點挖樹根湊合,左右只有十天半個月的路程,爬,咱們爺倆也要爬回去。”

顧凜的心被他口中的爺倆兩字戳中,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真瘦了,還被太陽曬得蛻了皮的面容,默然地轉過頭去。

林真對他突如其來的沉默沒有多想,這些日子顧凜時常這樣,林真覺得他是在擔心兩人接下來的路。

過了這麽些天,那些遭了流民軍毒手的逃荒的難民的屍體已經高度腐爛了,不僅爬滿蛆蟲,還滲透出讓人嘔吐的屍液,更有很多屍體被野獸吃得七零八碎,拖拽得到處都是。

林真還是習慣不了,差點兒把早上剛吃的那半塊米粑粑吐出來。

“旱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過去……”一路上看過了那麽多人那麽多事,林真真真切切地在此時,天災人禍對底層的百姓是怎樣的毀天滅地的打擊,十室九空不是誇大之語。

如同此刻躺在這裏的無人收斂的屍骨,不也是誰的兒子,誰的女兒,誰的丈夫,誰的父母親,災禍來臨他們連抵擋的余力都沒有,只能跟隨著同村人的腳步離開熟悉的土地,去異地他鄉。

可還是死在了這裏,死在了那些趁亂而起,有幾分武力便把自己淩駕於其他人之上,自命不凡的劊子手手裏。

或許他們也後悔過吧,還不如留在家裏,好歹有個遮擋的地方,不用暴屍荒野,不用被野獸啃食。

林真低頭走著路,突然道:“當個治下如此的官,找根柱子撞死算了,占著位子害人。”

他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想忍也忍不住,說起旱情露出端倪的時候就應該鼓動百姓種植抗旱的農作物,而不是繼續種植洛州味道好,但是產量低,又比其他水稻嬌氣的洛州稻,像高粱、蕎麥、紅薯就是非常好的抗旱作物,哪怕不能有好收成,但也不至於顆粒無收,能安住府城以及府城周邊百姓的心。

然後在局勢眼看著要控制不住的時候走通府兵那邊,一天天陰謀陰謀地鬥個屁,鬥得府城被一群流民集結起來的流民軍大搖大擺地進了城門,數百年的繁華付之一炬。

顧凜自小跟在他身邊,讀書後寫的每篇策論都會拿給他批閱,知道自己林叔說的是對的,林叔雖然不是他們這些要科考的讀書人,但是在策論這塊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特別是民生這塊。

就像林叔說的,若是府城的知府,或者能夠做決斷的其他人,能夠早些由雍州的旱情聯想到自身,讓春耕的百姓換鐘抗旱的高粱、蕎麥、紅薯,府城的民心不會潰散得如此之快,要不是那位府城的知府和府城宣撫使司之間的爭權奪利連城中百姓都有所耳聞,導致府城的文官與武官老死不相往來,而是共同協作,偌大的府城根本不可能這麽輕易就被流民軍占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