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放在栓子的書桌上吧,屋裏有水,你自己倒啊。”

那些抄寫故事的紙是林真特意去書鋪買了裁成差不多大小的,剛好夠把《梅娘》和《仙途》兩個故事的第一回的半回寫上去,都卡在一個叫人抓狂的點上,林真都能想到喜歡這兩個故事的人會怎麽樣抓耳撓腮了。

林真和他說完話就回去搓珍珠,鐘嚴則把抄好的紙放在顧栓子的桌上,來到陳娘子身邊,拿起一個竹筒跟陳娘子一起糊油紙。

陳娘子不想叫他做這些,看了眼正在忙活的林真林小幺等人,用眼神叫他放下。

她的嚴兒是讀書人,在家裏沒人看到便罷了,在外邊叫人看到他做這些臟活怎麽行,以後被人非議。

鐘嚴挨著她,小聲道:“林叔他們不是那樣的人。”

這話叫陳娘子無法反駁,她是一個很傳統的女娘,沒嫁給鐘嚴的父親之前家裏也算是不缺吃不缺喝的,所以把規矩學了十成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而鐘嚴的父親是個童生,家裏窮,兩人成親後日子過得不算魚a希|櫝伽寬裕。

好在鐘嚴的父親性子好,雖然讀了書但人不嬌矜,讓陳娘子過了幾年琴瑟和鳴的好日子。

可惜老天爺不長眼,鐘嚴才四歲那年,鐘嚴的父親生了一場病稀裏糊塗地就去了,只剩下她帶著鐘嚴還有婆母過活。

陳娘子什麽都不會做,只能用手裏的那點做衣服的手藝換點銀子過活,這些年為了供鐘嚴讀書她眼睛都快熬瞎了,兩只手也因為常年的漿洗衣物變形脫皮,只看手還以為是七八十歲老嫗的手。

林真跟陳娘子見過的小哥兒,不,還有女娘都不一樣。

他明明長得不是陳娘子欣賞喜歡的賢淑的長相,叫人瞧一眼心裏就發慌,但性子卻截然相反,就像天上的太陽,每時每刻都在散發熱量,照得人暖融融的,甚至不敢多看,恐灼傷了眼睛。

鐘嚴手指常年握筆,拇指和中指那兒都有薄薄的繭,擦在油紙上會發出輕微的聲音。

他眼角的余光望著在灶房裏正和幾個孩子一起搓東西的林真,心裏還想著自己潤色抄寫的那兩個故事。

他覺得林真這人著實是怪異,一個哥兒,卻識字,能寫出令他都覺得精彩的話本,字卻難看得……

突然,鐘嚴眼角的余光裏發現林真的兒子,栓子往他這裏看了一眼,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他自己就是一個情緒比較少,性情淺淡的人,但是這個小孩兒這一刻表現出來的不一樣,至少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八歲的孩子身上。

林真還不知道小崽子跟鐘嚴齜出小尖牙了,帶著他們把珍珠搓完,在裝著木薯粉的簸箕裏滾了滾,保證珍珠不會沾在一塊兒,然後放進煮沸的鍋裏煮。

“好了,珍珠煮上了,煮好之後倒進冷水裏面過涼就行。”本來定好的開張日子因為一系列準備工作往後推了三天,到現在,終於只做最後的掃尾工作了。

這些日子他跑上跑下,說不累是假的,腿肚子現在還酸溜溜的。

但是一想到明天就是開張的日子,精神又飽滿了。

林真走到外邊兒,拿起一個竹筒杯,只見刮了外面那層青色的竹筒呈現出微微米黃的顏色,但又因為是新鮮的柱子,又微微泛著一種叫人舒適的懶懶的綠。

而竹筒杯上面約莫有一個手掌那麽高,筒身上寥寥數筆刻著一支梅花,下面則有三個手指那麽寬,糊好的油紙裏面已然裝著《梅娘》這個故事的小紙卷。

寶劍杯也同樣,上面刻著一個頗有仙風道骨之感的簡單背影,油紙裏封存著《仙途》小紙卷。

這段時間搭進去的不止精力和時間,還有不少的銀子,林真租完鋪子以後剩的銀子陸陸續續花了三十多兩,手裏他只剩下些許了。

所以接下來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還是吃香的喝辣的,就看明天了。

把手裏的竹筒杯子放下,林真道:“待會兒珍珠煮熟了我先做點給你們嘗嘗,明天肯定沒時間管你們了。”

林小幺從林真做奶茶的工序裏就覺得奶茶的味道一定很美味,聽到林真這麽說忍不住流口水。

而陳娘子手底下的最後一個第一批竹筒杯糊好了,她不好意思留在這裏蹭吃蹭喝,連忙起身道:“林哥兒,杯子都糊完了,那我跟小嚴先回去了,剩下的幾身衣裳再有三五天也能送來。”

人都在家裏了,哪有沒吃上東西就走的道理。

林真叫住她:“衣裳再過幾天做好也無礙,陳娘子你仔細自己的眼睛,越是暗的時候越別動。”

“再說陳娘子你是怕我做的東西不合胃口,這麽著急忙慌地走。”

“不是不是。”陳娘子剛才看得真真的,林真做那什麽珍珠放了那麽多糖,怎麽可能不好吃,但是……

林真這個留人小能手道:“賣都要賣給別人吃,自己家的人怎麽吃不得,陳娘子和小嚴嘗嘗吧,也算是給我試試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