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來林家看糧食的人一撥接著一撥,灶上的粗葉茶都燒了七八壺,大家都圍著林父討經,林父也不厭其煩地把堆肥的法子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他們。

而林阿爹林小幺以及家裏的大嫂二嫂也圍滿了人,都是村子裏的嬸嬸阿叔。

大家都後悔了,要是早點相信林家的法子用肥料,自家的莊稼肯定比現在好很多。

至於趙秀的娘家,因為趙秀回去叮囑的緣故,雖然沒用上堆肥的土糞,但是追了幾次糞水也不錯,比往年多出一倍,樂得趙家人特意跑來謝謝林阿爹和林阿父,把林真誇上了天,還拍著趙秀的膀子,讓他一定要聽林真的,林真是個有出息的!

豐收過後,田裏的高粱根子和蕎麥根子和往年一樣挖出來曬在地裏,曬幹後抖了泥土背回去當柴火。

時間匆匆,轉眼就是冬天。

林真穿著一身新做的棉袍,棉靴子,戴著頂兔毛的帽子,望著窗外邊兒稀稀疏疏的雪花,眉頭皺緊。

林阿爹走到他邊上,“你又在想栓子?”

“後天是他爹的祭日,那小子跟他爹感情深,肯定會去給他爹上香。”半年過去,周濤和馬氏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一次都沒有回田灣村過。

這幾天林真眼皮跳得慌,他伸手接了雪花在手裏,回頭跟林阿爹道:“阿爹,我明天去大田子村看看。”

“去吧。”林阿爹也擔心那個孫子,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被周濤和馬氏帶去哪裏也不知道,實在叫人心慌。

第二天一大早,林真吃了兩顆水煮蛋,一碗熱乎乎的豆漿就往大田子村走去。

剛開始天上到雪花還不密集,到半路就能聽見簌簌的聲音,路兩旁的枯枝被壓得哢擦哢嚓響。

林真瞧了一眼風雪裏漸漸模糊的路,覺得自己這運氣實在是不好,這樣冷的天氣,林子裏那些野獸獵食更困難,要的撲出來把自己當了晚餐,才是真的跑都找不到地方跑。

“顧栓子啊顧栓子,你小子怎麽也不給我托個夢,報個位置也好啊。”林真壓低頭上的兔毛帽子,幾乎小跑著往前走。

終於,在險些摔了兩跤,兩個小時以後趕到了大田子村。

下雪了,天氣冷得入骨,村裏的人都在自家屋裏燒火取暖,家家戶戶的屋頂上都冒著白煙,像一團團棉花糖,在風雪裏逐漸稀釋。

林真剛踏進村子口,旁邊那戶人家的狗汪汪汪地在那兒咬,拴著的布條帶子被掙得直直的。

主人家走出來,看到林真,大吃一驚:“顧家的,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林真在大田子村也是名人,從前是因為長相,現在是因為把全部家財給了顧栓子,自己凈身出戶回娘家,大家都還以為他再也不回來,以後就在娘家準備三嫁了。

林真抖了抖傘上堆了一層的雪花:“後天是栓子他爹的祭日,我回來看看,給他上柱香。”

“對了嬸子,你這幾天有沒有看到栓子回來?”

“沒呢,”說話的五十來歲的婦人道,“應該也要來的吧,他爹就他一個兒,他不來多冷清。”

“要不來我家坐坐,烤烤火?”

“不了,我去村長家一趟,拿屋子的鑰匙。”

“你說的也是,屋子還是要燒火去一下潮氣,反正栓子也要回來,睡起來舒服點兒,那我不留你了。”

林真點頭:“謝謝嬸子,嬸子快進去吧。”

知道顧栓子還沒來,林真眼皮更是跳得厲害,他一路琢磨著事兒去村長妻子那裏拿了鑰匙,打開顧家的青磚大瓦房的屋門。

一年沒住人,再好的屋子也落了滿屋的灰塵,腳踩上去留下清晰的腳印。

林真望著屋子裏和走的時候一模一樣的家具擺設,先去旁邊的鄰居家買兩捆柴生火燒水,把桌子椅子都擦洗一遍,再買了兩升米和豬油雞蛋蘿蔔白菜,簡單地做了一頓吃的。

這個時節家家戶戶都見不著綠色的蔬菜,蘿蔔白菜是唯二的兩種能在過冬的時候吃上的菜,所以提到就害怕。

但林真手藝好,又舍得放油,香味兒都跑到外邊去了。

來旁邊家有事的聞著這個味道,問:“是周濤帶著顧栓子回來給顧大拜墳了?”

亡人剛剛去世的這一年,家裏人都要給新墳燒點臘,順便把墳上的野草清理一下,就像活人打掃家裏的衛生,讓親人在下邊兒也能過得舒舒服服的。

顧大除了顧栓子什麽人都沒有,顧老太一家更是指望不上,所以這人下意識覺得應該是周濤帶著顧栓子回來了。

挨著顧大的青磚大瓦房的鄰居打開門讓人進來,悄聲道:“不是顧栓子,是顧大娶的那個哥兒。”

“居然是他?”

“沒想到還算有情有義,不僅沒要顧大留下的銀子,還會來給顧大清墳。”

“以前覺得他那人只有臉能看,沒想到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