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知名的一座小城中, 陳斯年正在與當地一名千戶對飲,清雋的身影倚在青竹上,囅然舉杯,怎麽看也不像個亡命天涯的通緝犯。

“這是在下從江南帶來的梅子酒, 大人不妨一試。”

程千戶哆哆嗦嗦接過酒杯, 飲了一口, “好酒,好酒!”

陳斯年含笑, 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摩著通緝令的畫像, “大人查到了在下, 在下甚是惶恐, 不知如何才能堵住大人的嘴?”

“不敢,不敢, ”程千戶低頭, “在宣王殿下面前, 卑職才更為惶恐, 宣王殿下有何要求,盡管吩咐就是。”

宣王,多遙遠的稱呼, 已經十年無人這麽喚自己了......陳斯年擡下手指,示意張胖子收起架在程千戶脖子上的刀。

鋼刀回鞘的聲音極大, 嚇得程千戶抖灑了手裏的酒,酒水順著手臂滴淌, 淌在地上的幾個傷患身上。

這些傷患都是他的下屬, 在剛剛的打鬥中, 被陳斯年的人所傷, 性命危在旦夕。

“大人是聰明人,在下正好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陳斯年遞出一支筆,塞進程千戶手裏,“還請大人向朝廷送一份密報,就說你的人在這座城發現過我的蹤跡,現已北上。”

那不是向天子扯謊麽,可刀架在脖子上,他能怎麽辦?程千戶選擇了妥協,雙手接過筆,按著陳斯年的交代,寫下一封誤導性的密報,當晚讓哨兵送往京城。

陳斯年抱著程千戶的獨子,一下下撫著他圓圓的腦袋,“真乖,今晚跟叔叔睡。”

小家夥才一歲多,還不懂事,朝著陳斯年傻樂,樂得程千戶肝腸寸斷。

“作為回報,在下自然不會虧待大人。”陳斯年單手抱起小男娃,打個響指,就有下屬將禾韻帶了過來,“這是在下為程千戶準備的美人,不成敬意。”

說完,他掠過禾韻,眉眼不帶半分憐惜,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等屋裏只剩下一男一女,禾韻忍著委解開盤扣,主動投入了程千戶懷裏,“還請大人憐惜奴家。”

原本,程千戶還處在驚恐之中,可溫玉入懷,他那點自持力哪扛得住啊。

正所謂凝香美人酒,滴滴鴆斷腸,且行且縱樂。

隔壁房舍內,陳斯年聽著禾韻浪蕩的叫聲,讓張胖子將林斐抱出去散心,又用棉花球堵住了小男娃的耳朵,“小家夥,長大可別像你爹一樣貪生怕死又色利熏心。”

小男娃聽不懂他的話,吱吱呀呀個不停。

在對待孩子上面,陳斯年耐心足夠好,也頗有經驗,抱著哄了會兒,就把小家夥哄睡著了。

隔壁屋叫了一宿,等到天微亮時才停歇,陳斯年躺在床上,聽見門口傳來叩門聲。

“進。”

“咯吱”一聲,禾韻推開門,跪在床邊,“程大人說絕不會出賣主子,讓主子安心在此住下。”

陳斯年坐起身,僅以一指擡起她的下巴,“很好,你為我辦了這麽大的事,想要什麽獎勵?”

再次跟錯了主子,禾韻眼中早已失了光,可她心仇未報,仍不甘心,“待主子登基為帝,奴婢想要一個女子萬劫不復。”

“哦?”估計是太無聊,陳斯年提起些興致,歪依棉被上問道,“哪個女子,說來聽聽,若日後有機會抓住,大可讓你處置。”

禾韻不知陳斯年的底牌是什麽,卻知道除了他,她再無可以抓住的浮萍稻草,與其被狂狼打入漩渦,還不如指望陳斯年獲得些生的動力,“那人叫殊麗,內廷的一個尚宮,是個賤婢,不值一提,別汙了主子的耳朵。”

殊麗......

陳斯年輕念一聲,忽然笑了起來,半綰的墨發上還系著那條飄帶,“的確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我答應你,若有一日抓住了她,定會送到你的面前。”

“主子認識她?”

“見過幾面,是個喂不熟的丫頭。”

禾韻沒有多疑,不覺得殊麗有那麽大的魅力,能迷倒匆匆見過幾面的心狠手辣之徒。在她眼裏,陳斯年與修羅無異,溫和的外表下,裝著鷙郁的內芯兒。

當晚,陳斯年做了一個夢,夢中女子溫柔嬌軟,聲如天籟,被他囚禁在深宅,夜夜笙歌。

他驚醒時,驚覺自己的變化,不解為何會對一個出賣過自己的女子念念不忘,就因為她生了一張芙蓉面嗎?

人是美麗的,心腸卻是黑的。

同樣的月色下,殊麗也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被兩個男子來回囚禁,一人是陳述白,另一人看不清長相。

噩夢驚醒時最是悵然,她抹了一下額頭,愣愣望著被月光照亮的窗欞。

幾日後,禦貓下了一窩崽子,將窩搭在了燕寢的庭院中。

殊麗和宮人們都沒想到天子會默許那窩貓崽的出生,更沒想到還默許了院中多了個貓窩。

傍晚時,殊麗蹲在貓窩前盯著一窩五顏六色的還未睜開眼的小貓,笑著揉了揉老小伴兒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