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次日, 殊麗回到尚衣監,就見晚娘坐在耳房內,像是等了她許久。

殊麗沒精打采地躺在老爺椅上,隨口問道:“不生氣了?”

晚娘掩好門窗, 流露出憔悴, “跟你說件事。”

殊麗“哦”一聲, 早已猜到她是為何而來。

晚娘坐在邊上,小聲道:“我和老謝的事, 怕是被人發現了,他說要去禦前替我二人求情, 再選個吉日迎我入門。”

“你是來跟我告別的?”殊麗漠笑, 頭一次用冷漠待她, “你若覺得謝相毅值得托付,就去孤注一擲好了。”

晚娘沒想到好姐妹是這個態度, “你還在跟我置氣?不是, 都什麽時候了, 我跟你講真的呢。”

“講真的嗎?那好, 我跟你說句實話,你別不愛聽。謝相毅貪色卑劣、油嘴滑舌,別說娶你, 不將錯全部推給你就不錯了。”殊麗翻身背對她,冷笑一聲, “到時候,他只會說是被你引誘, 一時犯了糊塗, 錯全賴你。你當他是全部, 他卻把你當作瓶裏的一束野花, 連收藏的價值都沒有。”

在晚娘的印象裏,殊麗從來溫柔和善,哪裏講得出這樣的話語,可謂字字刺耳,句句殘酷,痛得她無法呼吸,“你沒經歷過,你懂什麽!”

“我是不懂,你走吧。”

晚娘驚訝地看著她,伸手去探她額頭,“你是不是病了?”

殊麗揮開她的手,“若你還信我,從此以後就與謝相毅劃清界限,若不信我,請便。”

貪色之徒,哪裏來的真心!

晚娘一時無言,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對謝相毅的看法出了偏差,“行了,你歇著吧,我不打擾你了,若有命活著,我再來看你。”

“來向我告別的?”殊麗坐起身,盤腿坐在老爺椅上,“可你知道麽,木桃因為你,失去了提前出宮的機會。”

“......!”

兩人不歡而散,更確切地說,是晚娘頹然離場。

夜深人靜,殊麗寫了一封信,交給宮裏門道極多的宦官,讓他將信送到元佑手中。

有些事,與其不厭其煩地規勸,不如讓當事人親耳聽到,只有切膚之痛,才會徹底醒來吧。

而這件事,殊麗不敢去勞煩天子,只能與負責此事的元佑周旋,雖然不待見元佑,但能使上力的,只剩元佑。

隔日晌午,青色官袍的男子如約來到了冷宮前,他抱臂站在樹蔭下,看著殊麗慢慢走來。

烈日灼灼,樹蔭下倒是陰涼,可殊麗寧願站在灼陽下,也沒有靠過去避暑的意思。

“陛下將謝相毅的事全權交給你,想必不久之後你就會處置他,我需要你幫我一件事。”

“跟人談條件就這態度?”元佑用刀刻著一塊木雕,沒擡眼看她,“再說,這等小事,還需要我出面?”

這事不就歸他管麽,怎麽還想著撂挑子了?天子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殊麗沉住氣,不想被他牽制情緒,“開條件吧。”

元佑看過來,像是決定為她破了一次例,“萬壽節後,我要去榆林鎮探望義父,你隨我一道。”

去見二舅舅......

殊麗幹脆點頭,“好,你來說服陛下。”

以天子的脾氣,不削掉他的腦袋才怪,正好借刀殺人了。

殊麗忿忿地想。

元佑笑,“成交。”

**

沒幾日,元佑帶兵包圍了謝府,拿下了謝相毅。

當時,謝相毅正在府中買醉,手裏拿著銀鞭,一下下鞭打著自己的小妾。

當元佑出現時,小妾們膽戰心驚地看著這個天降的青衫男子,被男子冷眸一掃,紛紛跪地求救。

元佑嫌麻煩,直接讓人將謝相毅捆去了謝府書房。

他從書案下面勾出一把椅子,疊腿坐在上面,撥弄起筆架上的長峰狼毫,“謝相毅,本官奉旨審問你些事情,你若支吾其詞,休怪本官用刑。”

那點酒氣早就煙消雲散了,謝相毅知道元佑因何而來,趕忙跪地:“但憑元大人問話。”

他額頭抵地,滿臉不忿,可被人抓住把柄,再難受也得忍著。

元佑拿起一支長峰狼毫,吹了吹最外圈的兔毛,落筆題字,“禦史台參奏官員的六宗罪,你一樣沒犯,卻眠花宿柳,斷送自己的前程,可覺得冤?”

三品帶刀侍衛副統領,多少人眼紅的官職,也是最靠近聖駕的職位,隨時有立功受封的可能,怎就因為貪色誤了前程。

謝相毅爬到桌前,抱住元佑大腿,“罪臣認罪,還請元大人跟陛下求個情,罪臣感激不盡,來日必當重謝!”

他拉低元佑的衣領,迫使元佑附身下來,耳語道:“只要元大人肯幫我美言幾句,保我渡過此遭,我願意把手裏的積蓄、地契、美人通通給你。”

元佑斜眸,“真的?”

“真的!”

“然後讓本官像你一樣色令智昏,丟了前程?”

“我是一時糊塗,但錯不全在我,”謝相毅攥著元佑的衣袖,像蠻牛拽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是司寢的晚娘,是她先勾引我的!她受皇室冷落,滿身的騷氣沒地方發泄,就找上了我,我那日赴宴喝醉了,一時沒把持住,被她引誘,之後想要撇清關系,可她不依不饒,還說要去禦前告我的狀,我迫不得已才......才一再犯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