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陳述白將藥膏放在塌上,留下一句“每日三次,按時塗抹”,就讓人將她送回了尚衣監。

殊麗習慣了他的陰晴不定,揣測不透便歇了心思。

她的傷看著重,但並不妨礙行走,每日堅持往返於尚衣監和燕寢,再順便教禾韻一些宮規。

這日晴飔轉雨,黑壓壓的烏雲連成片,看著一時半會停不了。

禾韻跟殊麗告假,想要回一趟景仁宮。

殊麗沒有為難,還讓木桃給她取了傘,“回去的路上,若是遇見侍衛盤問,就說是我這裏的繡女,去景仁宮為太妃娘娘量取衣裳尺寸。”

教她如此說,也是為了她好,若她貿然提及自己是周太妃的人,很容易引來旁人的猜忌和嫉妒,樹大招風,不如低調做人走得長久。

禾韻應了“是”,執扇走進雨幕中。

殊麗盯著禾韻的蜂腰,總感覺她和自己很像,外表溫良,實則有些心機,不過,她們不同的地方在於,一個太信任主子,一個只信自己。

木桃走上前,“禾韻為何挑個雨天回去見周太妃啊?”

殊麗關上窗,“一到雨天,周太妃就會膝蓋不適,得有人給她按摩。”

木桃“哦”一聲,拍拍腦門,“獻殷勤去了唄。”

自己養的“娃”,不忍苛責,可“娃”的嘴容易得罪人,日後沒了自己的保護,怕是在宮中寸步難行,還是得給她一點教訓。

掐住木桃的腮,殊麗佯裝不悅,“知道什麽叫看破不說破嗎?”

木桃疼得齜牙咧嘴,面上還笑嘻嘻的,“姑姑輕點。”

殊麗沒松手,反而掐得更狠,等把人掐得冒出眼淚花,才心疼道:“你啊,還要比我多熬四年,真怕你闖禍。”

木桃知道姑姑是為了她好,心中感動,宮闕深深,若是沒有姑姑的照拂,她早就不是現在的她了。

“姑姑,等我役滿出宮,就去給你的布莊當夥計。”

殊麗想開布莊的事,只有木桃和晚娘知道,兩人總是嚷嚷要跟她混日子。

有人陪伴,殊麗自然樂意,“好啊,到時候我再給你說門親事,讓你帶著嫁妝嫁過去,以免受婆家的輕視。”

木桃越聽越感動,抱住殊麗的肩膀,“那姑姑呢,姑姑不想嫁人嗎?”

殊麗想啊,想要與夫君舉案齊眉,可前提是,她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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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天子時常邀請元栩去往寢殿下棋,君臣親密,同進同出,久而久之,朝中傳出了兩人的風月傳言。

這可愁壞了太皇太後和太後,她們之間雖不合,但在後宮一事上又不謀而合,只是,無論她們如何著急,天子穩坐帳幕,毫不在意。

又落下一枚黑子,陳述白看向元栩,將被包圍的白子一顆顆撚起放回棋笥,“繼續嗎?”

元栩看著潰不成軍的白子,淡笑道:“臣輸了。”

起先,他還能跟天子打成平手,可隨著天子對他的套路愈發熟悉,他取勝的次數少之又少。

夜幕拉開,星辰璀璨,映在一顆顆剔透的棋子上。陳述白單手支頤,瞧著殊麗手持果盤走進來。

隨著夏日臨近,她身上的衣料越來越輕薄,擡臂時,能透過垂袖瞧見對面燭台的虛影,而那隱藏在衣袖中的手臂纖柔如瓷,極富美感。

再次將目光黏在殊麗身上而不自知的天子,被腳邊的禦貓帶回了意識。他按按額骨,淡淡道:“再來一局。”

元栩挽袖拾子,放入各自的棋笥,擡手比劃一個“請”。

陳述白從棋笥裏抓了一把棋子,讓元栩猜單雙。

元栩習慣猜“雙”。

陳述白將手裏的棋子撒在棋盤上,讓殊麗來數。

殊麗不明所以,伸出食指,一顆顆認真地數著,嗓音綿糯糯的,甚是好聽。

元栩眼底染笑,覺得這個小表妹不像元利康說的那樣難以親近。

身為元無名的義子,他沒有著急跟天子“贖人”,一來,在未與殊麗相認前,他不知殊麗心中所想,是否願意恢復自由身。二來,贖人就要加以照顧,定會惹來外人的非議和揣測,實在怕唐突了她。

因想得多,他停留在殊麗臉上的目光有些久,全然落在了天子的眼裏。

這時,殊麗剛好數完棋子,歪頭看向天子,“奴婢數完了,一共十七枚。”

那就是“單”了,對方猜錯。陳述白將棋子放回棋笥,撚起一顆黑子,落在棋盤右上角的小目上。

元栩收拾好心緒,落了白子。

兩人交替行棋,速度極快,殊麗被晾在一旁,進退不得。

她也聽說了宮中關於君臣二人的傳聞,再看他們時,眼中燃起興味,年紀相仿,容貌皆俊,一冷一溫,看著倒也般配。

殊不知,她的那點小表情同樣落在了行棋者的眼底。

陳述白懶得搭理她,元栩則是有點無奈。

隨著夜裏的梆子聲響起,夜幕徹底拉下,依照天子的吩咐,殊麗送元栩走出殿外,“元侍郎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