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太皇太後歸朝,群臣隨聖駕出城十裏相迎。

這日曉暾燦燦,風暖鳥鳴,官道兩旁百花爭艷,廣袤花田經風一吹,漫出陣陣清香,蜜蜂蟄於花叢,采集著蜜粉。

陳述白端坐在龍輦上,漫不經心地欣賞著春..色。

等太皇太後的車隊緩緩停下,他步下輦梯,擡手伸向從車廂中走出來的白發老嫗。

“皇祖母一路辛勞,孫兒這就接您回宮。”

花甲年紀的老嫗體態清臞,身姿高挑,貴氣中帶著一絲絲莊嚴,見到天子,她眉眼帶笑,“一把老骨頭,怎敢勞陛下攙扶。”

“皇祖母羞煞孫兒了。”陳述白扶著她步下馬車。

太皇太後望了一眼與天際連城線的花田,笑得合不攏嘴。她喜歡各式各樣的鮮花,以前在慈寧宮種了不少,後來寢宮易主,那些花根估計都被如今的龐太後拔幹凈了。

“陛下有心了。”

陳述白淡笑,剛要扶她坐上龍輦,忽然瞧見馬車裏坐著的另一道身影,昔日對他有過養育之恩的賢太妃周氏。

他略一頷首,眼底斂著不易察覺的笑意,“母妃。”

周太妃吸吸鼻子,剛要說些什麽,被太皇太後白了一眼。

“她啊,念陛下念得緊,一路上都在催促車夫快些,快到京城時還哭了鼻子,幾十歲的人了,也不知害臊。”

被太皇太後這麽一說,周太妃頓覺沒了臉面,瞥了一眼憋笑的官員和侍衛,甩帕子道:“老祖宗竟胡說,我可沒哭。”

太皇太後撇嘴,又看向自己的孫兒,小聲問道:“陛下近來可好?可有再犯過心悸?”

陳述白拍拍她的手臂,輕描淡寫道:“孫兒一切都好,皇祖母先隨朕回宮,再慢慢細聊。”

車隊返程,陳述白和太皇太後同乘龍輦,周太妃坐在馬車上,一路浩浩蕩蕩進了城,引來百姓圍觀。

這事兒很快傳進宮裏,殊麗一邊聽著車隊進城的消息,一邊隨晚娘練習著舞步。

晚..娘是司寢尚宮,在調/教貴胄女子房事時,會捎帶教習她們一些艷舞,是為了增加夫妻間的情/趣。

殊麗學不來艷舞,只想學些粗糙把式糊弄事兒,畢竟她不想承了太皇太後的意,入天子後宮。

“你太散漫了,收腹再往下彎。”晚娘拍了一下殊麗平坦的小腹,笑罵道,“你這腰就是奪魂攝魄的刀刃,不好好利用,就是暴殄天物。”

兩只手恨不得能掐住的楊柳腰,哪個未婚男子能抵擋得住?晚娘一邊嫌棄殊麗的舞蹈功底,一邊止不住贊嘆,還掀開了那截衣擺瞧了一眼。

殊麗一個激靈,躺倒在地上,累得氣喘籲籲,起伏明顯。

“我太累了,得休息會兒。”她坐起身,雙手撐在後面,紅了一張俏臉。

晚娘盤腿坐在地上,摸了摸她的臉,“如此美人,陛下怎會不心動,要我說,收你入宮是早晚的事,認命算了。”

殊麗撥開她的手,拿起團扇搖了搖,扇沿的風撩起額角碎發,為她增添了幾許風情,“不認。”

“呵,”晚娘替她按揉肩膀,“陛下真要收你,你敢不從?膽兒肥了啊。”

殊麗頗為無語,“能想點好的嗎?”

入宮還不好?宮外有多少人夢寐以求呢。晚娘嗔一眼,沒再繼續調侃。

“我再跳一遍,你幫我看看能糊弄過去嗎?”

“放心吧,老祖宗肯定不滿意。”

殊麗忍不住笑出聲,索性倒在地上,揪下一顆漿果送入口中,“那我不練了,白費力氣。”

這盤漿果還是慈寧宮送過來的,聽說太後今早賞了內廷各個衙門,至於賣弄的什麽心思,闔宮上下心知肚明。

這時,木桃端著茶盤走進來,有點緊張兮兮,“姑姑,剛聽禦前侍衛說,周太妃從宮外帶回一個年輕女子,說是個沒爹娘疼的苦命人,安排在宮中暫住了。”

殊麗興趣缺缺,倒是晚娘來了興味,“快說來聽聽。”

木桃坐在地上,將托盤放在三人之間,“聽說那女子生得極美,十裏長街的百姓都連連稱贊。我可記著前不久,陛下讓大總管將太後侄女攆出宮的事,如今到了周太妃這裏,陛下什麽也沒說,親疏遠近,一嗅便知。”

晚娘嗑起瓜子,推了推木桃的腦袋瓜,“就你激靈,快閉緊嘴吧,當心太後放狗咬你。”

木桃鼓腮,“我也就跟兩位姑姑說這話,在外頭,我嘴巴緊著呢。”

聽著她們打趣,殊麗竟有了睡意,她長期缺覺,恨不得尋個清閑地兒睡到天荒地老。

入夜,霞光消褪,九脊頂檐宮燈盞盞,殊麗奉命帶著陳溪去往太皇太後所在的福壽宮問安。

一路上,陳溪拽著殊麗小跑在深闕中,橫沖直撞,驚飛了草叢中的流螢。

他們身後跟著四名提燈宮人,也不得不小跑起來。

等幾人來到福壽宮外時,見太皇太後正在跟幾名官家老夫人投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