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以紀新雪的地位和權勢,不難找到自願剃頭的人。

然而從古至今,美貌都是稀缺資源,玉琢身上與尋常郎君截然不同的氣質,更是苦難特有的饋贈。

別說是‘平替’,紀新雪連只有玉琢三分風采的人都找不到。

他摸著良心講,有些人精心打扮之後,看著人模人樣。將他們的頭發壓扁,緊貼頭皮,再裹上棉布……嘖。

怪不得有那麽多禿頂的人熱愛假發。

頭發,真是個好東西。

另一邊,虞珩以真金白銀開路,在最短的時間內,尋到兩頂能以及亂真的長發。

可惜及腰長發只在玉琢頭上停留兩刻鐘,就被專門去羽林衛衙門找玉琢的紀靖柔帶走,親自拿著假發到金吾衛衙門尋虞珩,當面道謝。

紀新雪揉眼睛的動作稍頓,語速越來越快,“她道謝?她憑什麽道謝?只是頂假發而已,玉琢又不是她什麽人。”

“晴雲!”他猛地從搖椅上坐起,氣勢洶洶的瞪著矮桌上的雕花木盒,高聲道,“去給我拿剪子來!”

公主府沒有禿頭之人,也用不上假發。

虞珩十分有先見之明的端著剛好溫熱的敗火茶,送到紀新雪嘴邊,低聲道,“阿姐不是因假發遮擋玉琢的……特別之處,才在與我道謝的時候將假發還回來。”

紀新雪警惕的看著虞珩。

他有預感,對方接下來所說的話,他可能半個字都不愛聽。

事實證明,竹馬的默契非常值得信任。

幾句話的功夫,紀新雪的眼睛就徹底失去光亮。

他搶走虞珩手中的茶盞,以烈酒澆愁的架勢灌下苦茶,頹廢的躺回軟塌。怎麽看,怎麽像剛聽到紀靖柔請求賜婚的長平帝。

在這個時代,寸頭是比刺在罪奴臉上的刺青更顯眼的標記。無論走到哪裏,都會遭遇異樣的目光。尤其是對玉琢這般因冤屈成為罪奴的名門之後,更是深刻入骨的屈辱。

紀靖柔先是鄭重其事的感謝虞珩給玉琢準備的假發。

饒是她因突如其來的動心變得心明眼亮,也想不到虞珩會親自為玉琢準備假發,僅僅是因為某人隨口而言的‘圓寸帶杠,挺酷。’

虞珩短暫的思考,證明自己可以比玉琢更酷,會不會被長平帝和清河郡王世子混合雙打之後,決定得不到就毀掉,讓玉琢也酷不起來。

在紀靖柔眼中卻是弟弟看在她的面子上,格外照顧她喜歡的人。

所以她也沒隱瞞弟弟,她的猶豫和顧慮。

玉琢是代表玉家,回長安翻案。

紀靖柔雖然從未將心思放在朝政上面,但自小耳濡目染,該有的敏銳一點都不少。

玉家翻案的過程和結果,極有可能影響她和玉琢是否能愉快的成婚。

如果她用公主的身份和長平帝給予她的權勢幹預這件事,可能會起到適得其反的作用。

紀靖柔不在乎朝臣說玉琢吃軟飯。

她爹的女婿,誰能逃得掉香甜的軟飯?

戰場殺神阿不罕冰,身份尊貴如鳳郎,不也……咳咳。

紀靖柔擔心有人說,因為她看中玉琢,玉家才能翻案。

雖然她還沒機會試探玉琢對當年冤案的看法,但她試著帶入玉琢的處境。如果沒有當年的冤案,玉琢身為承恩公府大房嫡子,會有與流放之地截然不同的人生。

否定冤案,就像是否定玉琢這些年的苦楚。

紀靖柔忍不了。

她覺得玉琢也忍不了。

所以迄今為止,紀靖柔只是告訴長平帝,她對玉琢傾心,必定要召他為駙馬。竭盡全力的忍住想直接帶玉琢回公主府的念頭。

假發也不是特意還給虞珩,只是去感謝虞珩的時候順手帶上,主要是為了解釋,不讓尚是戴罪之身的玉琢用假發的原因。

因為驚蟄奉長平帝的命令,突然去金吾衛衙門尋紀靖柔,紀靖柔才忘記假發,將其落在金吾衛衙門。

“既然阿姐已經命人為玉琢準備這些東西。”虞珩一只手拿著假發,另一只手舉著剪子,眼底滿是縱容,“這個……”

正好剪了給阿雪出氣。

紀新雪萬萬沒有想到,紀靖柔會對血緣至親之外的人,有如此細膩、熱烈的感情。

如同中蠱似的一見鐘情

若不是長平帝的行事作風一如當年,已經令奇人異士與紀靖柔交流過,紀新雪都要懷疑紀靖柔是不是被人下了將頭。

當年紀敏嫣與阿不罕冰相互衷情,經歷了漫長的過程,足夠阿不罕冰學會虞朝官話,紀靖柔的感情怎麽來得如此突然……唉。

紀新雪推開假發和剪刀,仿佛自言自語似的道,“你說有沒有可能,玉家雖然被發配到流放之地,短短幾十年內枝繁葉茂的家族只剩下兩口人。但他們天生樂觀,即使面對命運無情的戲弄,也不會放任族人沉溺在怨恨和痛苦中……”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緩,絕望的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