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虞珩和紀新雪雖然鬧到五更才入睡,但勝在年輕力壯且前日斷斷續續睡得充足。再次醒來時,淺淡的金色光芒剛剛透過床帳的縫隙。

紀新雪用力揉搓稍顯麻木的眼角,暗道失策,不該在睡前喝整盞溫水。眼皮如此緊繃,十有八九是水腫。

他揮開腰腹間的手,拖著疲憊的雙腿慢吞吞的爬下床。

“做什麽?”虞珩起身,如同話本中纏人的妖精似的貼過去。

紀新雪擡手抵在虞珩胸前,冷漠無情的道,“我要回宮。”

虞珩聞言,黝黑的雙眼立刻浮現失望,低聲抱怨道,“朝中官員和金吾衛都有休沐的時候,陛下對你未免過於苛刻。”

紀新雪沉默不語。

長平帝沒要求他今日回宮。

然而人不能……至少不該在第一次肆無忌憚的與愛人親密接觸時露怯。

虞珩的失望來得快,消散得更快。

他親昵的探頭貼上紀新雪的腦門,“我與你共同進宮,昨日封地送來些不常見的玩器,正適合寧靜宮中的小公主們和九皇子玩耍。”

紀新雪見虞珩沒有深究‘長平帝苛刻’的事,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眼中終於露出笑意,“前幾日小七求我為她尋只紅皮小狐狸。”

“我將這件事托付給阿娘,阿娘允諾,會在今日令人將狐狸崽送來公主府。”他掀開床幔看向角落的洛鐘,沉吟道,“應該會在午時前送到,我們先將狐狸崽給七妹送去。”

虞珩點頭,回想賬冊記載的物件,三言兩語安排好狐狸窩和吃食、喝水的用具。

“郡王和殿下可要洗漱?”守在門外的人聽到裏面的動靜,立刻問道,“鴻臚寺卿又來看望郡王,已經在花廳等候半個時辰,林將軍正在招待他。”

虞珩和紀新雪面面相覷,眼中皆有意外。

紀新雪沒有必要特意隱藏行蹤。

有心之人昨日就能知曉,紀新雪離開皇宮之後直奔安國公主府,夜裏未曾離開。

然而祁柏軒作為長輩,在第二天剛剛解除宵禁的時候,立刻趕到安國公主府堵對外聲稱正在祠堂供奉祖宗的虞珩,態度未免過於急切。

難道……英國公府正面臨外人難以知曉的危機?

“阿兄和迢北郡王查冒充金吾衛的刺客,進展如何?”紀新雪低聲問道。

虞珩搖頭,“兩日前,阿兄來找過我,我沒見他。”

以‘合適’的理由拒絕與英國公府的人接觸,不僅是晾著英國公府,也是晾著試圖通過英國公府達成某些目標的前朝余孽。

紀璟嶼好不容易因為與有柔然血脈蕭寧定下婚期,暫時甩掉身上的各種目光,虞珩不想再將紀璟嶼拖回來。

兩刻鐘後,紀新雪再次見到祁柏軒。

比起上次在英國夫人壽宴的驚鴻一瞥,已經休養大半個月的祁柏軒總算是脫離‘命不久矣’的感覺,甚至依稀能看得出年輕時斯文俊秀的影子。

如果再年輕二十幾歲,雖然還是無法變成畫像的模樣,但至少是中人之姿。

嘖,古代版‘照騙’大師。

林釗起身朝紀新雪和虞珩單膝跪地,“臣給殿下請安,給郡王請安。”

紀新雪明白林釗是特意行禮給祁柏軒看。

他忍住想要去扶林釗的念頭,矜持的點頭,“老將軍多禮,起。”

“些殿下恩典。”林釗一本正經的謝恩,起身後,眼觀鼻鼻觀心的肅立在虞珩身側,如同正在大朝會面見長平帝。

然而祁柏軒不知道是遲鈍,還是故意。

任憑林釗如何表演,他都臉不紅心不跳的坐在原地,如同茶樓客人看說書人似的看向林釗和紀新雪的目光深處唯有冷漠。

紀新雪挑起半邊眉毛,忽然有些後悔。

若是早知道祁柏軒如此不識相,就該讓虞珩等會兒再來,他才方便給祁柏軒個下馬威。

即使英國公和崔太師在這裏,寫進律法的規矩也不會改變。

三品朝臣就是要給有親王或公主爵位的皇嗣行大禮。

跟在紀新雪身後的春曉茫然的對林釗眨眼睛,沒能立刻明白對方的眼色是什麽意思。

上茶?

這裏是安國公主府,若是他搶青竹和紫竹的差事,回頭兩人肯定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紫竹為人憨厚,最多給他些臉子看。

輪到青竹,恐怕要扒他層皮。

在安國公主府,他只需要時刻注意殿下……對,時刻注意殿下!

春曉眼中閃過醒悟,厲聲呵斥道,“鴻臚寺卿,為何對殿下不敬?”

祁柏軒慢吞吞的轉頭看向點到他名字的人,眼中的冷漠絲毫沒有改變。

因為他的態度過於坦然,春曉下意識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林釗的意思,頓時腿軟的厲害。全憑跟在紀新雪身邊見多識廣的閱歷保持冷靜,額頭快速覆蓋細密的汗水。

花廳內窒息的沉默非但沒有被春曉的厲聲呵斥打破,反而變得更加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