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英國公夫人壽辰當日,紀新雪在衣櫃前沉吟半晌,終究沒有選擇幾乎占據他全部視線的月白色長袍,拿出件中規中矩的寶藍色常服。

他選了對鑲嵌紅寶石魚鱗的金制錦鯉掛在腰間,隨口吩咐道,“壽禮中再添個琺瑯鐘。”

晴雲應是,垂目斂去眼中的詫異。

自從殿下和郡王在大朝會請求陛下允許他們成婚,殿下對英國公府上心的程度便遠勝往日。

雖然殿下前些年獻上燒制琺瑯的秘方和制作洛鐘的圖紙,曾經千金難求的琺瑯和洛鐘已經逐漸成為如同黃花梨家具般,珍貴卻不至於稀有的物件。但時至今日,仍舊只有安業能夠制作琺瑯鐘。

殿下至孝,但凡能夠通過各項檢查離開安業窯場的琺瑯鐘,十分之七直接入陛下的私庫,剩下的三分則盡數送到玉和宮。

其他人想要琺瑯鐘,只能指望陛下或殿下的慷慨。

這是殿下第一次松口,要在外命婦壽辰的時候送鐘。

紀新雪正分神惦記即將抵達長安的祁柏軒,完全沒留意晴雲的小心思已經想到囑咐下面的宮人更加禮遇英國府的人,免得惹他不高興。

據他所知,祁柏軒高升為鴻臚寺卿的聖旨時臉色非常難看。多虧已經收到數封來自英國公府的書信,才沒做出與宣旨官員討價還價的蠢事。

希望祁柏軒能識相些,不要妄圖以生父的身份命令虞珩。

否則……英國公府雖然好用,但不是沒有代替品。

想來已經舉族搬到華州的江南虞氏,很願意通過‘努力’得到長平帝允許他們通過科舉入朝的特赦。

臨到出門時,紀新雪忽然想起還有要緊事沒有交代,轉頭對晴雲道,“後院的東西都按舊例處理。”

晴雲知道紀新雪格外在意後院的東西,謹慎的朝紀新雪確認她有沒有理解錯話中的意思,“封地送來幾車冬梨,我已經分出給王府和公主們的份數,順便帶給金明公主。”

紀新雪漫不經心的點頭,徑直朝門外走去。

也許會有人暗中盯著他,但絕不會有傻子在紀明通身上耗費同樣的功夫。

紀明通和紀成互定終身將近三年還沒被發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紀新雪敢保證。

如果他和虞珩心意相通之後,沒有立刻在大朝會坦白。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有關於他和虞珩的各種風言風語就會傳遍朝堂。

兩情相悅的感情,怎麽可能藏得住?

因此,紀新雪為‘祥瑞’所做的失敗準備都沒留在玉和宮,皆用最短的時間打包送去紀明通的住處。

比如各種奇怪材料所制的繩子、從南方運來的乳膠和樹脂、東邊沿海地帶送來的貝殼、北方的特殊布料、西域特有的寶石……甚至還有制作水粉的材料和大量提純的醋。

目前為止,只有貝殼的作用能達到他的預期。

距離皇陵祭祖僅剩半個月的時間,也許他應該換個思路。

莫岣、白千裏……這兩個人終究還是有不小的差別。

紀新雪擡起頭,若有所思的看向正抱著金刀守衛在門前的大將軍。

解決莫岣,遠比解決破綻更容易。

通常情況下,臘月唯有祭祖能算得上大事,等到長平帝封筆,各府開始準備年節的各種宴席,才會逐漸熱鬧起來。

今年算是特殊情況,趕上北疆大捷,自從關內軍抵達長安,整個長安都非同尋常的熱鬧。

各種宴席辦了幾輪,絲毫看不到結束的意思。

長安朝臣和北疆新貴之間的矛盾卻在一場場的宴席中日漸加重,露出猙獰的模樣。

一句話形容,誰也看不上誰。

長安朝臣覺得北疆新貴起勢太猛,竟然憑借長平帝優待隱隱在氣勢上壓過他們,心中大為不快,暗中嘲笑對方窮人乍富,不知進退。

北疆新貴皆不是傻子,怎麽可能察覺不到長安朝臣的態度變化。

他們同樣瞧不起長安朝臣,覺得長安朝臣是自知不如老虎勇猛卻妄想壓過老虎,不停在真龍面前進獻讒言的奸詐狐狸。

不知從何時起,每次大朝會,雙方皆會因雞毛蒜皮的小事挑出對方許多的毛病,非要讓長平帝分出誰對誰錯。

紀璟嶼最喜見朝堂和睦,總是會主動站出來打圓場,試圖令北疆新貴和長安朝臣化幹戈為玉帛。

可惜他耳根子太軟,因為曾與大部分關內軍將領朝夕相處,總是會不自覺的走入北疆新貴的言語陷阱。明明是站在不偏不倚的立場勸架,最後卻莫名其妙的變成替北疆新貴訴委屈。

紀新雪親眼見證紀璟嶼在河邊濕鞋的全過程,深覺離譜。

在這件事中,紀璟嶼甚至不如紀明通。

因為紀明通深知自己有幾兩重,根本就不會開口,給長安朝臣和北疆新貴拉她下水的機會。

阿不罕冰同樣與河北軍將領關系親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