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紀成板著臉將虞珩帶入清河郡王的院子,看到涼亭外的老仆,他腳下一轉,改成了個方向,幾不可聞的聲音中滿含羨慕,“你運氣真好,祖父在涼亭的時候,基本都是在犯困,特別容易答應別人的懇求,你嘴甜些。”

虞珩‘嗯’了一聲,眼中閃過窘迫。

他並非蠢人,已經察覺到紀成多次教他如何討好清河郡王,不僅有好意,還意有所指,在說他‘無事不登三寶殿’。

清河郡王親眼見到紀成將虞珩帶到他面前,仍舊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趁著虞珩彎腰長揖的時候看了眼天上的太陽是從哪邊升起。

“來,到我身邊坐。”清河郡王偷偷掐了下大腿,面不改色的叫虞珩到他身側的位置坐下。

紀成借著寬大衣袖的遮擋輕輕懟在虞珩腰上,以口型提醒虞珩。

‘嘴甜’

虞珩咬了下臉側軟肉,將嘴邊的‘是’改成‘是,阿祖’。

紀成和虞珩分別在清河郡王兩側坐下,因為兩人的到來才熱鬧起來的涼亭再次陷入沉默。

看到清河郡王已經閉上眼睛緩緩點頭,紀成狠狠的咳嗽了兩聲,語氣遠沒有帶虞珩來找清河郡王的時候和善,“賢侄不是有事來找祖父,怎麽見了人卻不說話?”

這是什麽毛病?

不求你能哄得人開懷大笑,至少不能讓長輩主動問你遇到什麽困難,將你當爹哄。

小心祖父等的不耐煩拂袖而去,或者直接讓人將你攆出去。

虞珩也在想與紀成相同的問題。

‘怎麽開口求清河郡王,才不會顯得很尷尬。’

他原本打算攜重禮來拜訪清河郡王,卻被紀新雪制止。

紀新雪和虞珩說的很清楚。

可以給清河郡王送重禮,但必須等到安國公主府祭祖之事徹底結束後。

直接攜重禮拜訪,可能會傷清河郡王的心,清河郡王未必會拒絕禮物,但從此之後,很難再將虞珩當成需要照顧的小輩看待。

虞珩毫不猶豫的相信紀新雪的判斷,放棄原本的想法。

此時此刻坐在清河郡王身側,虞珩卻覺得難以開口。

饒是他在人情往來上生疏,也知道他平日從未特意來給清河郡王請安,好不容易登門一次,張嘴就是請求,只會讓氣氛更加尷尬。

正昏昏欲睡的清河郡王聽見紀成的話,勉強從困意中脫身,睜開眼睛,探究的看向虞珩,正好將虞珩臉上的窘迫收入眼底。

望著那張肖似故人的臉,清河郡王止不住的心軟。

紀成見到虞珩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模樣,故作深沉的搖了搖頭,徹底放棄提點虞珩,只等清河郡王耐心耗盡,讓人將虞珩攆出去清河郡王府。

看在虞珩肯叫他小叔的份上,他盡量想辦法,讓虞珩被攆出去的時候不會太狼狽。

“好孩子,可是受了委屈?”清河郡王滿是褶皺的蒼老手掌搭在虞珩的肩上,神情前所未有的溫和慈愛,“與阿祖說誰欺負了你,阿祖為你做主。”

虞珩沒想到清河郡王會主動與他說話,受寵若驚的搖了搖頭,靦腆的開口,“沒人欺負我,是有事想求阿祖,不知道怎麽開口。”

清河郡王嗔怪的語氣中透著讓虞珩陌生的親昵,“你與阿祖有什麽不好意思開口的事?本王雖然脾氣不好,卻從來不敢薄待安國姑母留下的血脈。”

紀成目瞪口呆的望著對面和樂融融的祖孫,竟然覺得自己很多余。

這真是他的親祖父,不是虞珩的親阿祖?

虞珩在清河郡王慈愛的目光下徹底打消顧及,從袖袋中取出黃銅鑰匙,雙手捧給清河郡王看,“想請阿祖帶我開門,見證大祭。”

清河郡王拿起虞珩手心裏的黃銅鑰匙,以指腹感受鑰匙上的花紋,忽然悲從心來。

人老了,記性大不如前。

若不是虞珩拿著鑰匙來找他,他甚至已經忘記安國公主府閉門多年。

虞安逝世後,虞瑜就從英國公府搬回安國公主府,說什麽都不肯離開,也是在安國公主府生下虞珩。

出了月子後,虞瑜忽然決定要封閉安國公主府,帶虞珩和祁六回英國公府。

當年就是清河郡王去見證安國公主府封門,只留一個側門和一個角門,仆人也遣散大半。

如今虞珩想要以嗣王的身份大祭,確實要先開大門才行。

清河郡王忽然暢快大笑,連道數個‘好’字,拉著虞珩的手臂,讓虞珩到離他更近的位置坐下,仔細詢問虞珩為大祭所做的準備。

虞珩早就將寒竹院禮學博士為他寫下的大祭流程倒背如流,也在老掌櫃的陪伴下依次檢查過已經準備好的各色祭品,才沒被清河郡王問住。

清河郡王聽了虞珩條理清晰、主次分明的解釋,心中的擔憂盡數上去,只剩下見到安國公主府後繼有人的暢快。

“你準備哪日開府大祭,可有準備宴客之事?”清河郡王只管看著虞珩,頭也不回的指著紀成的方向,“他閑著也是無事,讓他幫你操持著些。你若是有無法解決的困難,也方便讓他爹幫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