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噩夢】

郭舒樂不以為然地笑了下,“林煦,那件事都過去那麽久了,你怎麽還在耿耿於懷?”

林煦急促地呼吸著,雙眼發紅,雙手緊握成拳,指甲陷入肉裏也沒有知覺,血珠從指甲縫裏溢出來。

“我不能耿耿於懷?”林煦說得很緩、也很慢,每一個字都耗盡他的心力,“你又有什麽臉讓我釋懷?”

郭舒樂蹙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

“不能!”林煦像是一個不斷注入水的氣球,到了臨界點猛然破裂,他前所未有的尖銳,平淡和冷靜蕩然無存,掀下偽裝的面具,尖銳和崩潰才是他的真實面貌,“郭舒樂,你沒有資格要求我,更沒有資格和我說話。你滾!我說過這輩子都不要見到你,你為什麽要出現?!”

林煦說話間轉過身,像個精神失常的人,通透明亮的眼睛變得猙獰,裏面的紅血絲越發明顯,看上去有些可怖。

對比之下,郭舒樂就格外的淡定,平靜地看著眼前發瘋的人,一絲眼神變化都沒有,站在制高點俯看這個五年來一直陷在原地的人,為他可悲。

“只是偶然遇到,你的反應會不會太大了?”郭舒樂問,“林煦,如果你還這麽計較當年的事,未免太較勁了。”

林煦頭暈目眩,郭舒樂的臉在眼前扭曲,心臟每跳一下都傳來劇烈的疼痛,身上明明在出汗,可如同泡在冰水裏一樣,渾身冰涼。

“所有人都可以說我較勁,”林煦的聲音依然是啞的,咬牙道,“唯獨你。”

郭舒樂沉默了一瞬,低聲道:“好吧,我也不想和你多說什麽,反正我們注定這輩子只能這樣了。”

他走到洗手池邊洗了個手,和林煦擦肩時好好的打量一番,輕笑道,“你看著我的樣子和五年前一模一樣。林煦,五年了,你仍然什麽都沒有變。”

他抽出紙巾擦了擦手,拉開洗手間的門,輕飄飄地說,“還是和以前一樣,遇到事情只知道憤怒抓狂。”

“砰”的一聲,洗手間的門被關上,這像一個號令,抽幹了林煦所有力氣,雙腿一軟,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林煦呼出的氣在顫抖,洗手間的燈光亮得刺眼,讓他頭疼欲裂,曾經的畏光的症狀又開始了,亮堂的光線落在他發抖的身體上,那些被鎖在深處的記憶不顧他的抗拒,鋪天蓋地席卷了他。

【“郭舒樂,這件事是你做得對不對?這是我的東西!我的勞動成果!你憑什麽拿走?!”】

【“我沒有拿啊,你不要把這件事說得這麽嚴重好不好?”】

【“被罵的又不是你,你當然可以事不關己地說出這些話!你解釋,你馬上發信息解釋。”】

【“你瘋了吧?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了,解不解釋有什麽好重要的?幹嘛要把我拖下水?”】

【“你太不要臉了!你究竟有沒有做人的底線?!為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你讓我惡心!”】

“呃……”林煦雙手捂著臉,血跡糊在臉上也察覺不到,他崩潰地扯著自己的頭發,試圖緩解這陣劇烈的頭痛。

神經上有無數根針紮著,眼前的場景破碎而混亂,郭舒樂的臉反復出現,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讓他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回憶。

此時他像一個溺水的人,陷入深不見底的潮水之中,無邊無際的黑暗將他吞噬,這些年通過藥物好不容易快走出來的陰霾,隨著郭舒樂出現輕而易舉地把他拉回去。

過往的種種是一塊塊巨大的石頭,他的身體被沉甸甸的石塊塞滿,黑暗一如既往地淹沒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林煦隱約聽到有人叫他,聲音忽近忽遠,一聲聲“林煦”透著焦急。

這個聲音異常熟悉,他想睜開眼看看,可是眼皮重如千斤,眼前的白光刺得他眼睛疼痛,下意識地躲避光線,埋進讓他絕望又有安全感的黑暗。

這一覺林煦睡得非常不安穩,郭舒樂在林煦的世界裏是個禁詞,他用了五年的時間讓自己漸漸走出來,在趙西文的陪伴和安撫下學著放下,可罪魁禍首一出現,就讓他努力搭建起來的高樓崩塌,碎得一塌糊塗。

過去的事情在腦海中放電影般片刻不消停。

他做了好多個夢,最不願意面對的大學記憶作對似的出現。

夢裏郭舒樂,有楊小淩,還有他去世的父母,那些事情在夢裏也要欺負他,他被無數的唾沫星子噴濺,連父母也站在制高點指責他,質問為什麽要做這樣沒有底線的事情。

他孤立無援,瘋狂地搖頭,承受著千萬黑影的唾棄和謾罵,看著父母嘶吼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你們相信我———”

“砰———”一輛轎車突然沖出來,林煦的父母被車子重重地沖撞,在半空形成一道拋物線,落在林煦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