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歧路60

那天晚上, 他們找了家賓館,把東西存進去。為了防止被人認出, 特意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車, 到D市的另外一面落腳。

在前台登記的時候,王高瞻有種難言的,偷偷摸摸的羞恥感。面對別人的詢問, 不敢說太多的話。他想王熠飛小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第二天早上,王熠飛說要去醫院拿報告。

半個月前王熠飛買了兩份全面的體檢套餐,領著他一起去醫院做了詳細檢查。前段時間醫生讓他們去補做了幾項,之後又讓王熠飛過去復查。

王熠飛以為是醫院在巧立名目亂收費,忙碌起來, 一直忘了去領。

中午12點左右, 王熠飛沒能按時回來, 王高瞻便自己退了賓館, 將東西都搬到街上。

他想的是, 那家賓館的隔音太差, 三更半夜還會聽見不知從哪裏傳來的玩鬧聲, 導致王熠飛整晚沒睡著覺。他們今天可以換家貴一點的酒店, 或者重新租一套房子。

他拿著手機在網上搜索房源。

然而軟件的功能他用不太習慣, 各種彈窗和授權聲明更是讓他感到無從下手,對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拗口的細則解釋辨認許久,最後還是謹慎選了“不同意”。

他擡起頭, 看著前方來來往往的人群,想找一個年輕人詢問, 垂眸掃了眼自己身上被汗漬浸透的衣服, 鼻子嗅了嗅, 又不大敢上前。

謹慎地在屏幕上點來點去, 不小心切進一個系統推送的新聞頁面,順道看了眼,發現裏面說的人有點耳熟。

王高瞻曲折地找到原新聞,看完陶睿明發布的那條采訪視頻,立即將鏈接發給王熠飛。

“阿飛,這個是你朋友嗎?她好像有點麻煩。”

王熠飛依舊沒有回復他的信息,從早上開始一直處於失聯的狀態。

王高瞻死死盯著聊天框,擔心自己的過度幹涉會導致王熠飛的反感,遲疑許久,還是沒有撥打電話過去。

他在原地枯坐了一個多小時,始終沒等到王熠飛的回信,擡眼見不遠處的早餐攤要收攤了,老板正在半價叫賣沒清空的白饅頭,趕緊拿起錢包過去買了兩個。

只是這麽一個轉身的功夫,一道黑色的人影從他行李堆邊上沖過,隨意挑揀了幾個小包,又飛也似地跑了。

王高瞻看著那逃竄的人影登時愣住了,一直聽王熠飛跟獄友說當代治安是如何的好,監控布滿城市的各個街道,沒想到還能遇上當街搶劫的事。

他走了兩步,想去追,回頭看著剩下的行李,又急急停步,手裏拿著兩個饅頭,兩邊徘徊,焦灼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還是邊上騎電瓶車的路人代他高吼了一聲:“抓賊啊!媽的那黑衣服偷東西!”

等王熠飛回來的時候,王高瞻正站在路邊和警察做筆錄。

他兩手攪在一起,眼神散亂,站姿中帶著強烈的局促不安,時不時低頭查看手機,心神不寧,全靠邊上的熱心路人幫他回答警方的問話,描述小偷的長相跟案發時的具體經過。

王熠飛見到那幾個穿著警服的人,還有拽著王高瞻手臂的市民,還沒聽見他們的對話,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僅僅幾步路的距離,面上的血色就因驚恐幾乎退盡。

他跑上前,用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畏懼顫聲詢問:“他怎麽了?”

警察瞅他一眼,說:“行李放在路邊被偷了。你是他兒子嗎?”

王熠飛體溫發涼,腦子卻是發熱的,轉了個方向,不經思考地責問道:“你為什麽不在賓館裏待著?”

王高瞻張開嘴想解釋,不知所措地道:“阿飛,我就想去買個饅頭……”

看著兒子滿身發虛汗的憔悴模樣,後面的話陡然空了,眉毛下耷著,頹然地說:“對不起啊,阿飛。”

警察小哥看不過眼,幫腔了句:“那麽兇幹什麽?老人家嘛。不舍得多續一天賓館所以坐在外面等你,在太陽底下都曬大半天了,沒吃午飯,餓了過去買個饅頭的功夫,包被偷了。你怪他有什麽用?”

王熠飛低下頭沉默,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王高瞻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每次都會讓他變得那麽不體面,忙打圓場說:“我的問題,我的問題。警察同志你別怪他。”

警察小哥看著兩人無奈搖了搖頭,大抵是覺得王高瞻的反應太過卑微,拍了下他的肩膀說:“您別這樣,跟您沒關系。”

王熠飛堅持不去派出所,警察小哥不想加深他們兩人的矛盾,就沒勉強,讓他們登記了信息,又簽了名,說找回失物再通知他們。

好在被偷走的那個包裏沒什麽貴重物品,也沒有任何重要文件。

王熠飛拎起地上的袋子,一言不發地在前面帶路,又回了之前那家賓館。

王高瞻不敢說話,跟在他身後進了房間。等關上門,主動擰開桌上的水瓶遞給他,看著他接過後在床邊坐下,敏銳意識到他今天的情緒不對,懷疑是因為自己招惹到了警察。